二十三日情 第24頁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便很難停止猜測,封書棹方才一副凝重得要命的表情居然在瞬間化為微笑,如果不是另有隱情,他何必變臉變得跟川劇名伶一般快?

「當初父親生病時我們也瞞他真相,我算是有經驗的,所以,別轉移我的注意力,告訴我我到底得了什麼病,千萬別騙我!」我低聲向他央求著。

「我三姊是婦產科醫生。」封書棹搖搖頭,一副我已無可救藥的神情。

「你特別請她來會診?」

「三姊的醫術不錯。」他說明了他三姊確實是為我而來的

「那麼……我是子宮方面的毛病?」不會吧!我還不滿二十四歲啊。

「……」封書棹沒答腔,不過我可以看到他臉上的肌肉僵硬無比,彷佛有無數只烏鴉飛過他面前似的。

「你說啊!我到底是不是那方面有問題?」他不說話我反而急了。

「不完全是。」他嘆了口氣,大掌包握住我的雙手,然後坐到床緣向我宣布︰「你懷孕了。」

「懷孕?」我的心情猶如前一秒才被判了死刑下一秒卻又獲得特赦的罪犯,歡欣驚喜地心髒都快跳出胸口了!我抽回被他包握的手往自己的肚皮撫模,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他一次︰」我真的懷孕了?」

「是的,你已經懷了三個月的身孕。」封書棹皺起他的眉頭。

我滿腔的喜悅在見到他深蹙的眉尖後頓時化為烏有,是了,我有了他的孩子,這下,他對我更必須負起責任,而我,終於明白他剛剛為何會擺張凝肅沉重的臉了.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被激情沖昏了頭,沒作防護措施就要了你,否則,也不會害你至此……」

「不干你的事!」他自責的模樣令我生氣,可惡,他的語氣宛若那晚是場錯誤,是不該發生的。」也不需要你擔心,我自己會處理……」

「你扯什麼鬼話?」他打斷了我更不堪入耳的言語,我想封書棹一定非常生氣,因為平日的他一向很有談話禮儀,不隨意中斷他人講話的.」誰告訴你懷孕只關準媽媽的事?我呢?你實我於何處?」

「哼,你早就被我丟到外太空去了,誰理你!我才不想和個瞎子討論我孩子的未來。」我違背自己的心這麼說著。

「你不能不理我!」他氣極了,寬厚的胸膛一上一下明顯起伏著,彷佛極力在倥制他欲曝發的脾氣似。」因為,我是孩子的父親。」

「我有說孩子的父親是你嗎?」

「我不是孩子的爸爸?宜室,你有膽說一次我不是胎兒的父親,信不信我會掐斷你美麗柔女敕的脖子!」

哇啊,我真惹火封書棹了.原來他發起脾氣來真的很暴烈,和那個叫封瑞海的家伙有得比喔。

「你才不敢。」我挑釁著,卻膽小得縮回病床掀起被子連頭蓋住,」我早看透你了,你只會維持你那傳統古板的死紳士風度,才不敢對我動手動腳!」聲音穿過軟趴趴的薄被,挑釁的效果減了一半,不過,我仍是拉開嗓子大聲道︰」還有,我警告你,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是孩子的母親,你不許多管閑事!」我恨透了封書棹那副會負責到底的模樣。

「閣下言外之意是打算將我踢到一邊,準備獨自撫養這個孩子了」雖然視線陷入昏暗,但我仍感受到封書棹欺近了我。」夠了!你見鬼的有沒有大腦!」

他突來的怒吼差點嚇住我,可惡,這麼大聲不怕我耳聾嗎?

「我想怎樣不用你管!」我馬上吼了回去。

而且,沒大腦的是你,不,你不僅沒大腦,還沒有心!封書棹,你不懂我不希望你為了道義而負責嗎?我奢望的是你因為愛我才對了baby負責任!你懂不懂啊?

這些沉潛於心中的話我沒訴出口,因為,我的驕傲不允許,我拉起被端的一角用力咬它幾口,直到確定心底的話不會因一時忿怒泄露出去後才開口道︰「總之,不干你的事,如果你懂得看人臉色的話——奉勸你快快離開,別讓我這個身為孕婦的人心情惡劣.」我殘酷的拿他眼楮作文章,明知他會被我的話刺傷我仍照說不誤。」喔,對不起,我忘了你是個瞎子,怎麼能看人…」

「住口,不要說出會令白自己後悔的話!」

封書棹倏地掀開棉被,他的臉色既鐵青又陰郁,肌肉緊繃得連襯衫的線條都很僵硬。他看起來宛若像是一頭負傷的野獸,暴烈的反擊就隱藏在他傷口下的那種猛獸,一點也談不上溫文爾雅,我想我用那樣可惡又狠毒的話刺激他之後,我們必定會有場腥暴的架要吵了。

正當我準備迎接他的反擊時,沒想到他捺下脾氣突然做了幾次深呼吸,鼻翼翕張的他嘴唇緊抿,很明顯看得出來正在極力控制他的情緒,好一會兒,他才眯起他那深邃如夢的黑瞳對我說︰

「你身體欠安,我會體諒你日不由心,不過,凡事要適可而止,宜室,我希望你別再耍幼稚的小女孩脾氣了.」

「我沒有在耍脾氣!」可惡,他怎麼可以說我幼稚。」我很認真,封書棹,我正式請你出去,請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行嗎?」

「當然不行。你盡避要性子吧,我不可能離開的!」他斬釘截鐵地告訴我︰「再說,等你身體情況好些,我們也必須趕快結婚。」

這就是他以負責的表現?我心中在喜喜憂參半,老天,我竟然靠這種方式實現我的夢想,一個孩子換一樁婚姻——不是因為愛!呵,我到底該笑還是該哭?

「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麼?」他聞言馬上逼近我,說話的語氣則瀕臨發飆的邊緣。

「婚姻……」說完後我欲拿被子蒙住自己己—但封書棹的動作比我快,他強而有力的手扯住薄被,害我不得不把話給說完︰」我不同意我們必須結婚。」

「又回到原點了,是不?」我不知道封書棹是不是因為三番兩次被我譏為無用的盲人所以講話才如此冷嘲熱諷,他低下頭沉聲對我道︰」我親愛的小姐,就算你再搬出信里那套什麼不想和個瞎子共度一生的說詞拒絕我,我也必須提醒你——只有母親是無法給孩子一個健全的家庭的!不想嫁給瞎子,呵,恐怕得請你委曲求全了,因為,除非你想讓孩子恨你,想讓孩子籠罩在父不詳的陰影中長大成人,不然嫁給我這個瞎子勢必成為你唯一的選擇。」

「……」我無言以對。他一番話說得我羞愧欲死,是的,我怎能只為了維持我心底那可笑的驕傲和自尊,就忽視了孩子的權利拒絕這樁婚姻,孩子是無辜的呀!

我抬起頭望著封書棹,他濃眉深鎖、俊雅的臉盡是被情勢所迫的不得已神情,

彷佛向我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很痛苦的決定似的,看他那麼痛苦,我的心也擰裂成難以縫補的碎片,我開始後悔用了那麼多不堪的字眼來攻擊他。真是的,就算他的至愛不是我,我又怎麼可以惡劣地拿他眼楮作文章呢!

「你要我為了孩子和你結婚?」我怯懦地拉拉他的手低聲問。

「倘若你不嫌棄我是個瞎子,」沉默了好久,封書棹才回答我,他隱含在話語中的譏諷與無奈,濃烈得幾乎要將他優雅的教養破壞殆盡。」也不在乎我這個瞎子能不能給你這個美麗又年輕的明眼人幸福,那麼,我們就盡快完婚吧。」

「可是……關小姐呢?」我遲疑地道出了深藏在心底最在乎的事。

「聿媚——」封書棹好看的眉毛又重重皺起,他站了起來,將背轉向我。」她自有她的幸福要追尋,我們結不結婚,和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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