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為誰春 第21頁

他倒是答得利落,「人家房小姐不過是讓龍斯嘗了一杯茶,是龍斯無禮,竟是念念不忘了?」

阮清明滿臉堆笑,眼神卻是森冷無比,「知道龍斯喜歡碧螺春,房小姐,為何不早早同我說,不早早再送了去呢?」

驀地明了他的意思,阮永明臉色頓時發白,「大哥,她是,她可是——」

阮清明笑,「老二,你怎麼這麼糊涂啊?」

阮永明看向一臉沉默的房以沫和不明所以的阮淨月,沉聲,「大哥,我懂了,我會快些辦的。」

龍斯倒也不推辭,舉起酒杯,輕笑道,「那阮大人,龍斯就不客氣,等著你的好茶了。」

阮清明也舉杯,「好說好說,還要仰仗龍六爺在平康王爺面前美言幾句,好成全咱們阮家與龍家百家交好。」

阮永明握著酒杯,似笑非笑。

十年前,他從龍斯手中帶走了房以沫;

十年後,他竟是要親自將房以沫送回去,而且要送得讓龍斯滿意,還要不著痕跡。

這,當真是最最荒唐、最最低賤的事了!

這幾日落北城中最大的謠言便是——龍家與金家的婚約——吹了!

自從那日在「洞庭」跌下樓來,這金家小姐是許久沒有在龍家露面了,就連龍斯臥病在床也從未來探視。眾人一開始還道金家小姐受了驚嚇,前幾日看見金小姐在湖上游船才幡然醒悟,原來,金小姐是嫌棄那殘疾的龍六爺了!

是了,那龍六爺此生算是毀了!一個大男人里里外外靠人推著抱著,還能有什麼指望?就連他那個神乎其神的二嫂都道龍斯沒救了。放眼這世上,還有誰看得上一個一輩子只能癱在椅上的男人?

一大早,天氣晴好。龍斯心情亦是大好。哎,這樣好的天氣,被人推著在外吹吹風,游游湖,該是怎生得快活!

一路上,四周民眾的指指點點差點惹惱了推車的家僕,他倒是受用得緊。他還真怕這些人的嘴巴不夠利,傳不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想到那個有心人啊,他唇邊笑得恣意,反倒讓家僕錯愕了。

「六爺,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小廝有些惱,「你沒听到那些人說得多難听?咱們還是別在外面曬太陽了。咱們家里不也一樣曬太陽。」

是一樣!可是,家里院子里哪有這些三姑六婆,流言蜚語?

小廝猛地一抬頭,剛好看到那抹人影,忍不住開了口,「那不是,那不是那個——馬車——」

「是那個馬車里的姑娘沒錯,」他低聲笑著,「去找了她來。」

小廝忽然面露難色,「六爺,今個兒咱們沒有馬車。」

他差一點大笑出聲,原來,原來他們都知道他與她在馬車里淨干些見不得人的事呀!如若她知道了,怕不是要掐死他!

她忽然一回身,看到坐到輪椅上的他,馬上拿起菜籃準備離開,卻被他身旁的小廝叫住,「姑娘,你沒瞧見咱們六爺嗎?」

她搖頭,四下張望了會兒,「沒瞧見。」

小廝漲紅了臉,「咱們六爺可是瞧見了你,正等著你呢。」

她審視四周的人群,「我要趕著回家給主子做飯,哪有空閑見你們家六爺?」

「可是,」那小廝撓著頭,「你不是我們六爺的女人嗎?」

話一出口,四周霎時安靜了許多,小廝只覺得烏雲蓋頂,她的眼神越來越凶,「小兄弟,你忘了嗎?你家六爺腿殘了,放眼落北,有哪個女人願意跟著他?」

小廝剛要開口,卻听到龍斯輕聲開了口,「咱們回吧。」那聲音里盡是哀怨,盡是懊悔,盡是無可奈何,盡是無限淒涼。

她匆忙奪了菜籃而去,懶得去理身後那咄咄逼人的羞人目光。他要她,要得這樣明目張膽。他可知道,她也許會——不甘不願?

「六爺,」小廝走到龍斯身前,看著他垂著頭不言不語。

許久許久,他才抬起頭來,臉漲得紅紅,眼里竟含著淚水,六爺——哭了嗎?還是,憋得太狠,笑出了淚?

應該——不是吧!

房以沫還沒等踏進園子,就看見阮淨月急急地迎了出來,「以沫,你真的要走了嗎?」

走?走去哪里?

阮淨月抓著她的衣袖,「我听見爹和叔父的話了。你真的要去找那個龍斯了嗎?」

她抬眼看向緊閉的房門,他們都為了討好龍斯,拿她當大禮,不過,心思可就是南轅北轍了。

透過窗紙看到了她,阮永明將門打開,「淨月,你今天的書還沒讀完,快些回房去。」

阮淨月剛想拒絕,一下看到了他身後的阮清明,只能不甘不願地去了。

阮清明看了一眼她,「房小姐,這時候你不該是要呆在房里嗎?」

「我上街去買菜,淨月他——」

阮永明打住了她的話,「房小姐,現下你的身份大不同了。難得六爺看上了你,你該好自為之。」

她垂下頭,不語,想到龍斯那邪肆的神情,便忍不住氣惱。

「今晚咱們定了酒席,你——該知道做些什麼吧?」阮永明的話里滿是鄙夷。

她點點頭,手指漸漸緊握成拳。

阮清明走到她身邊,輕聲低語,「房小姐,這可是你的好機會啊,可不要錯過了。在咱們阮家這麼多年,咱們要的也不多,你只要當咱們是自家人,幫著咱們,改日夫人問起,我也好向她交代。」

她不語,偷覷了眼阮永明,他卻只是笑,像是篤定了什麼似的。

阮清明將一包藥偷偷塞到她的手中,沉聲,「這是咱們特地找來的,可不要忘了孝敬一下六爺。」

她用力攥住藥包,卻看到一側的阮永明笑得好生狡詭。阮清明知道嗎?他留給了阮永明多大的一個把柄?他似乎已經看見誰勝誰負了?

阮清明抿唇笑起,「等六爺喜歡上這個,便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阮永明湊上來,「房小姐,你可要記下了。既然六爺喜歡你的碧螺春,總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她看著兩人的笑臉,也彎起唇角,輕聲問道,「這是什麼?」

阮永明瞪著她,「你說這是什麼?」

她低笑,「可不要死了才好。」

阮清明只是笑,「不會死,只是會生不如死。」

「那倒是好!」她說得陰狠,「那龍斯就算殘了,也不肯放過我,我也絕不會放過他。」

「說得好!」阮清明退後一步,看向阮永明,「老二,不出半年,這落北城便又是你的天下了。」

「還不是大哥的功勞!」阮永明笑得諂媚。

阮清明笑得寵溺,「自家兄弟不幫自己兄弟,還能幫誰?!」

她听著這刺耳的兄弟情深,將藥包放進袖間,的確是該好好孝敬一下他們了。該從誰——開始呢?

第十二章劇毒

美人撫琴,歌舞升平,本該是把酒言歡的夜晚,卻暗含殺機。

房以沫坐在龍斯身邊,不住地為他端茶。龍斯拍著肚子,懷疑自己已經喝下去一缸水,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是——憋不住了!

「再喝一杯吧,六爺。」她笑著把茶杯送到他嘴邊。

他低聲開口,「以沫,你給我端了一晚上的茶,渴是不渴?」

她笑,「多謝六爺關心,我一點也不渴。」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直拉到唇邊,輕輕咬了一口,「我喝了這麼多茶,怎麼反倒愈發渴了呢?」

這個——色胚!

「好了,不要跳了!」一聲大喝打斷了目光膠著的兩人,阮永明伸手指著不遠處撫琴的雲霜,「過來為我斟酒。」

雲霜嬌笑著坐到阮永明身側,「阮爺怎麼不高興了?是不是雲霜彈得不好?」

阮清明的聲音清清冷冷,「姑娘的琴音曲聲悠揚,婉轉悱惻,雖是兒女情長,卻也是听得出千回百轉,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好琴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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