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在這時響起,我過去開門。按門鈴的是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她靦腆地朝著我笑,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
"我找葉桃,請問她在家嗎?"她說,細而柔和的音調頗符合她給人的感覺。
她不認識我,卻要找我,這倒有點奇怪。
我不回答,反倒問︰"你是哪位?"
她眉頭微擰,不自在的低頭,似乎要她自我介紹是件尷尬至極的事,又或許是她一時間找不到適當的字句介紹自己。
沉默持續著,我開始納悶她找我的理由。
"我是……文哲,不,斐先生底下的職員,洪沂芹。"
話題突然扯上斐文哲,我的納悶更甚。
但她既然是斐文哲的下屬,也不好教她枯站在門口。我請她進來,告訴她我就是她要找的人。
她頓時圓睜大眼,感到自己的失態,連忙現出不自然的微笑,忙不迭的說些客套話以掩飾心中的詫異。
她的反應使我聯想到兒時對我指指點點的三姑六婆,狐疑之外又帶點嘲弄味我弄了杯果汁給她,在她對面坐下。
她兩手握緊了又開,如此重復數十次之多。
她的不安我看在眼里,她顯然有些話想對我說,但她未開口前,我也懶得打斷她的沉思,只不過有點擔心她弄斷自己的手指。
"我……和斐先生不是在公司認識的。"她閃爍其詞的做了開場白。
不是在公司認識,那是以前見過面唆?我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文哲他……"她習慣性的直呼斐文哲的名,礙于我在場,連忙改口︰"斐先生……"
我不想在名字上面計較,直截了當道︰"你既然是他以前的朋友,叫名字自然習慣些。"
她若有所恩的低下頭,長嘆︰"朋友?我和他算是朋友嗎?"
她的話搞得我頭昏腦脹,她一會說是斐文哲的舊識,一會又說不是他的朋友。
她抬起頭,見我一臉迷惘,忙道︰
"對不起,我不該拿自己的問題煩你。我今天來找你,是來求你離開文哲。"
我為她的直言不諱喝彩,不過喝的是倒采。她長驅直入我家,要求我"離開"我的男朋友,即使她的理由再好、再賺人熱淚,我對她的人格持保留態度。
我不說話,也不準備回應她的要求,自顧自地端起紅茶,啜了一口。
她坐立難安的扯扯裙擺,神經質的笑著。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無理……"
我挑起一邊眉,明知要求無理,還好意思向我提出?我無法明了她的打算。
"文哲和我本來是人人稱羨的一對,我們興趣相同,都熱愛登山活動,在一次的登山事故中,找跌下山谷,他……
為了找我,休學一年,當時,我被登山同好救起,喪失的記憶無法回復,他們以為我是台灣人,將我帶回台灣……要不是剛好在公司踫上文哲,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分。"
我錯愕的瞪視她,忽然有種身在九點檔連續劇里的感覺。她接下來的話,我一個字也听不進去。
她是斐文哲的前女友,斐文哲這些日子來的冷淡疏離都得到了解釋。我沒有心神應付她的喋喋不休,以及她和斐文哲的甜蜜往事。
我明白的告訴她,會與斐文哲攤開來談,結果如何我不能保證。
"請你代我謝謝那位先生,文哲一直隱瞞你的事,要不是他,我還被蒙在鼓里……
我心煩意亂,口氣不佳的打斷她的感謝︰"你是指哪位?"
"他自稱是你的朋友,人很高,長得滿好看,好像姓‘齊’"齊開雲?"我不敢置信他會故態復萌,干涉我的感情生活!
"是,他對我說,斐文哲另外有位論及婚嫁的女友,不希望因為他腳踏兩條船而傷害你……"
我不給她機會說完,歇斯底里的下了逐客令。她狼狽的離去並不能治愈我的低氣壓。
想到斐文哲的背叛,想到齊開雲的多管閑事,我哀哀地哭了起來。淚水洗不去我羞憤交織的心情,只會令我墜入心情的谷底。
我哭著,無頭蒼蠅似地在大屋子里打轉,光潔的牆壁窒息我的思緒,我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只好掉著眼淚奔出主屋,在花圃與溫室間走來走去。
濃郁的花香更讓我自形慚穢。我的平凡與洪沂芹的嬌艷,如山似海的自卑感重新竄入我的骨子,我又氣又惱,急著擺月兌往日的夢魔,游泳池成了洗滌心靈的最佳工具,我瘋了般的來回潛泳,直到心髒無法負荷,直到肺中的空氣消失殆尺……
然而,遭人背叛的心始終悄悄揪疼。我猛力地在水中滑游,淚水和池水早已分不清。我的身體不過是只空殼,埋藏在心口的哀傷早把靈魂帶離我的皮囊。
我痛恨齊開雲不顧我的感受,執意介入我的感情世界;我痛恨斐文哲口口聲聲說愛我,卻背著我與前女友糾纏不清;我更痛恨自己無法看出斐文哲的三心兩意。
我淚流滿面的趴在游泳池邊低位,我的身子被人抱出水面,就著淚眼,我迷蒙地看出面前人。
齊開雲手執大毛巾遞到我面前,我沒花時間細想,一把格開他的手,毛巾應聲落地。
扯著干澀的喉嚨,我一字一頓的道︰
"我、不想、再、見、到、你,請、你、滾、出、我、的、生、命!"
不想費神去看他的表情,話一說完,找立刻走進主屋。
那些天,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常見找一早頂著熊貓眼出門,晚上筋疲力盡的回家。我甚至沒心情找斐文哲問清楚,一心一意擺月兌那場惡夢。
望的預產期將近,姐夫的公司派他赴日本一個月,他成天擔心這擔心那的,搞煩向來好脾氣的堇。
她威脅姐夫,再提起半句關于懷孕、胎兒的事,馬上將他掃地出問。姐夫襟聲不語,背地里求我搬進他家一個月,幫忙照顧堇。
當天,我收拾好衣物,坐在客廳等姐夫來接我。
門鈴響,問外站著斐文哲,我不起勁的打招呼,游魂一樣地走回客廳。
我不想追究他的變心,更沒興趣听他千篇一律的歉疚話語,即使他有心回到我身邊,向來追求完美的我不會接受。
洪沂芹來後,我反覆思考,自己能否原諒他曾帶給我的錐心之痛?
答案是︰不行。
我的寧缺勿濫,他的優柔寡斷,我們沒有未來可是。之所以讓他進來,只想問他一句︰
"你明知自己忘不掉失蹤的女友,為何向找求婚?"
他期期艾艾的回答︰"是我不好,想借由你幫我忘記她。"
原來他從頭到尾沒愛過我,只把我當成療傷止痛的良藥,企望服食藥物忘卻他的心上人。
哪知我這帖藥藥效不夠,無法令他徹底斷絕故人之情,還歪打正著地促成兩人的前緣。
我現在才知道,以往的閑言閑語不算什麼,現今的打擊才夠教我的自信毀于一旦。
我做出送客的手勢,希望他早早消失在我面前。
斐文哲一楞,嘴張了老半天又合上。
"桃,我喜歡你的真,向你求婚是真心的,若不是沂芹出現,我真的打算娶你。"
"夠了!"我高叫。傷口早已淌血,千言萬語也挽不回破碎的心。
找再也受不了多看他一眼,關上浴室門隔離所有聲音。我靜靜地站在鏡子前,搜尋我臉上的每一分表情。
這張臉,剛好構上清秀一詞,始終不上不下的杵在出俗不凡的家人底下,月兌不出牢籠,僅能躲著啜泣。
而今,我再一次端詳自己,對外表的無力感早已擺月兌,深埋腦海的自卑、敏感心態卻依舊存在,斐文哲的事件加深它的影響力,再次讓我縮回殼里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