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談得挺愉快,而她也記不得風見悟何時離開,自己又何時睡死在床上,但現在她仍有猛打呵欠的。
第一節是民主概論「老先生」的課,本想蹺課回去睡大頭覺,奈何這位老先生每堂必點名的壞習慣讓鐘筱只得忍住瞌睡蟲的侵襲,一步一步走向系館。
路上趕著上第一節課的學生們如黃蜂般擠進系館,處在迷糊狀態的鐘筱,為免犧牲在人群腳底下,連忙閃到一邊去。
哪知她才一閃,幾個要進系館的學生眼尖看到她,如同見到皇親國戚出巡一般,立刻讓出一條小路。
而就在她以為有不得了的大人物蒞臨,正伸長頸子找尋時,才發現每個人的眼楮都放在她身上——看是不打緊啦,但不時與身旁的同伴喁喁私語就——不對勁了。
鐘筱困惑極了。她何時變得這麼有名?何其有幸讓全系的學生(尤其是女生居多)行注目禮?
雖說是注目禮,但一道道射來的眼光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一樣。鐘筱的寒毛一一豎起,快步走進系館大門,留下後頭一堆嚼舌根的人。
鐘筱坐在一堆昏昏欲睡的學生里頭,抬頭望去,不知民間疾苦的民主概論「老」先生仍在打完下課鐘後,手舞足蹈兼口水亂噴的批評政府的政策,鐘筱真希望他抽空瞄瞄教室里陣亡一大半的學生,早早放牛吃草。
「同學們,想當初,國父孫中山先生創立中華民國,不為什麼,只為創造一個民主國家,但看看我們台灣現今的政治,哪里稱得上民主!」講到這里,老先生終于肯賞臉的看看台下的學生,嘆了長長一口氣,開口喊下課。
撐了一節課,鐘筱再也忍不住的趴向書桌,補眠去也。
「筱筱,」左丹紅伸出縴縴玉指戳戳鐘筱的手臂,企圖喚醒她。「說,你這個壞小孩,昨晚去哪兒瘋了?」
只見鐘筱無意義的喃喃,沒有醒來的跡象。
「你一個晚上沒回來,舍監來盤問了好幾次,我好不容易擋了回去,你說,這筆帳我們怎麼算啊?」左丹紅又扯了扯鐘筱的手臂。
鐘筱從手臂中伸出一小塊頭顱,滿臉曖昧的逗她︰
「還能怎麼算?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嘍!」
「別鬧了,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左丹紅臉紅的嗔道。
鐘筱長長的哀號一聲,感嘆目己再度失去的睡眠時間,快速的將事情的緣由說給左丹紅听。
左丹紅優雅的支著腦袋瓜,柔媚的眼波在鐘筱身上不停的轉呀轉的,直到停在鐘筱的臉上。
「昨天我听到一則八卦,關于你和風教授的。」
「丹紅,饒了我吧,要我听八卦,還不如讓我睡覺。」鐘筱二話不說的將頭重新埋進兩手間。
「筱筱,你真是後知後覺耶!難道你不想知道今天一早為什麼所有人都盯著你看,更別說講了你多少壞話?」
「我可愛嘛,讓人家多看一眼也不會少掉幾塊肉。至于那些閑話,反正我沒听到,一概不予理會。」鐘筱不清不楚的喃語。
左丹紅正要抗議鐘筱的隨便,教室外頭傳來吆喝聲。
「誰是鐘筱?!」
左丹紅看向教室門口,三個女孩子佔據原本就狹窄的門口,不懷好意的瞪著每一個經過她們身旁的女孩子。
「筱筱,門口有人找你。」左丹紅推了推鐘筱的肩膀。
「叫他等我睡飽再來。」鐘筱模糊的丟下一句,繼續她的美夢。
門口的人顯然等得不耐煩了,順手抓起經過身旁的人盤問,得到答案後大搖大擺的走進教室,也不理會教室內其他學生盯視的眼光。
「鐘筱!傍我站起來!」其中一個穿著大紅大紫的女生站定在鐘筱面前,立刻開火。
教室里所有人看好戲般的瞪大眼楮,唯恐一眨眼就會少看一些精采片段。
不過,這里所指的所有人,並不包括睡得如火如荼,渾然忘我的鐘筱。她依然趴在書桌上一動也不動。
原本出聲的女孩子因為鐘筱的不為所動,氣得臉孔頓成豬肝色,惱羞成怒的大叫。
「你憑什麼勾引我們的風教授?!」
「只是書呆子一個,沒身材又沒臉蛋,你也配跟我們爭?!」另一個女孩子在旁附和著。
「就是呀!她真以為自己是天仙絕色?也不回去照照鏡子,長成那副德性也敢跟我們搶!」第三個女孩不甘示弱的加把勁。
一時之間,教室內此起彼落的嘲笑聲不斷,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口水掉滿地,猙獰的面孔令其他人退避三舍。
但是,唯一的主角——鐘筱,卻仍不知死活的睡死在書桌上,完全沒有醒來的打算。
直到亂吠的女人想起今日來挑釁的對象仍在呼呼大睡中,絲毫不將她們放在眼里,三個人一怒之下差點沒氣到腦溢血!正要用手拍醒鐘筱,恰巧第一節課鈴響,教授從前門走進來,三個人才氣憤的撂下狠話離去。
左丹紅趕在教授點名前搖醒鐘筱,她掩嘴打了個大呵欠,前頭的班代小聲的丟給她一句。
「厲害喔,被人家罵竟然一句話也不吭,夠高桿的,這樣也能氣得她們活蹦亂跳的。」
「是呀,剛剛的場面簡直是世界奇觀,想不到你的定力那麼好,能夠不回嘴由她們罵個夠,最後又把她們氣得半死,」左邊的女孩圈著嘴巴佩服說道。
「看來我要拜你為師了,你的吵架風格真是獨樹一幟,有空教教我。」後頭的男生拍拍她的肩膀。
而承受這些贊美的鐘筱,則一楞一楞的靠向右邊的左丹紅,學著其他人,刻意壓低音量道︰
「借問一下、我剛剛做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讓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只差沒下跪拜我為師?」
左丹紅無語看向天花板,為了鐘筱的少根筋。
第三節下課鐘一響,教授喊完「下課」的余音還殘留在偌大的教室里,鐘筱便迫不及待的跑到廁所里躲起來。
她坐在廁所馬桶上苦苦思索︰究竟自己做了什麼事,值得讓系上女學生,甚至是別系學生慕名而來,幾乎踏破教室門口前來尋釁?
想起不得安寧的早上,她睡眠不足的頭隱隱作痛。
自從第一節下課,她被一群不明人士包圍之後,第二節下課,教室外面圍了許多人向坐在角落的鐘筱指指點點。
後來在上課前幾分鐘,一位穿著時髦、打扮妖嬈,看不出是學生還是酒家女的人將鐘筱「請」出教室,上下左右的品頭論足完,末了還賞了鐘筱一聲冷哼。女人扭著臀部離開教室後,鐘筱的頭痛逐漸加劇。
自問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麼會有人上門來找碴?而且還不止一個。
不可能一夕之間風雲變色,她由一名守規勤學的好學生,變成人人群起誅之的壞胚子吧?
唉,頭好痛喔……
偏偏又無端沾染上怪事,把自己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筱筱?」左丹紅敲著每一間廁所的門,輕輕喚著。
鐘筱打開門,看到左丹紅作賊似的左瞄右瞄。
「丹紅,你何時改行做小偷了?」鐘筱忍不住取笑道。
「少給我開玩笑,這次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和風教授的事傳得滿城風雨,听說風教授的親衛隊忙著找你算帳呢,我不小心點怎麼成,我可不想被打成包子臉。」左丹紅小心謹慎的察看每一間廁所,確定沒人之後,鎖上了廁所的大門。
「喔,是因為他。」
一語點醒夢中人,鐘筱終于知道自已為什麼會被別人瞪得七葷八素了,八成是因為上次替教授做大腿按摩,兩個女學生以為見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大肆宣揚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