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總鋪師 第23頁

相同的指控再次出現,余曼青心一緊,疼得發酸。

她黯然思忖,果然真是如此吧?是她的錯,是她害慘了維政,任誰只要有眼楮,肯定都會這麼想吧?

可她也不是每一句指控都必須照單全收,她抬起頭來,迎向紀恩的目光,靜了幾秒之後才道︰「是,我犯過錯,我以前確實是對他不好,但是我不是很努力在彌補嗎?」

事實上,她本是想說︰你拱手讓我?你讓我什麼了?

然而她瞬間轉念,想起她上輩子已經樹立太多敵人,她累了,不願再體驗那樣戰戰兢兢的人生。

爭得一時的勝利,往往只會讓自己輸掉更多。

「彌補?彌補有什麼用?他得的是癌癥欸!這是可以讓你隨便說句對不起就算了的小毛病嗎?」紀恩開始顯得歇斯底里、咄咄逼人。

「不然你希望我怎麼做?」余曼青露出苦笑,冷靜的口吻與對方形成了對比,「你要我自知理虧、主動退場離開,然後把爛攤子丟給你來收拾嗎?抱歉,我不是那種搞砸了之後就逃避的人。」

好吧,或許以前的她是這樣,但是現在的她卻不是了。

沒料到她會如此回答,紀恩怔在那兒,頓時接不了話。

「我知道很多人都會責怪我沒好好照顧他、體諒他。」見她呆若木雞,余曼青再道︰「但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更要留在他身邊,把我曾經虧欠他的,用我一輩子的時間來還給他。」她強調了「一輩子」。

她的一席話讓紀恩啞然,眼前的余曼青與她的認知相去甚遠,她幾乎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

印象中,維政總是抱怨她太嬌縱、太自我,簡直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女孩。

可今日正面交鋒她才發現,原來她自認的情敵,根本就不是長年下來所想象的那樣。

她冷靜、沉穩,而且端莊,在溫順的表情底下,卻又擁有一股不可動搖的堅毅與強悍。

這個女人真的是她認知里的余曼青嗎?那個不管在誰的口中都評價極差的余曼青?

「待會兒你上去探視他吧。」余曼青突然輕聲道出一句。

紀恩驟然回神。「……我真的可以?」在事情鬧得那麼難看之後,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分勇氣去面對簡維政。

「你就上去吧。」余曼青輕輕嘆了一口氣,低下頭苦笑,「你們是十幾年的朋友不是嗎?要是十幾年的交情就這麼沒了,如果是我的話,心情肯定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

「但是你知道我對他抱著什麼樣的感情。」紀恩刻意提醒她。

「是呀,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她抬眸直視著紀恩,「所以,我歡迎的是以朋友身分的你,而不是一個打算搶我丈夫的女人。」

語畢,她伸手拍了拍紀恩的膝蓋,從長椅上站起,「總之,去或不去,你自己考慮吧,我還得去買些日用品,就不跟你多聊了。」

留下一句話,她就這樣離開了。

看著對方消失在前方的身影,紀恩莫名激動了起來,她明白,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悲愴。

因為是這個女人,所以她毫無勝算。

是的,她根本沒有勝算。

來搗亂的員工已經離去,可是去買東西的余曼青卻還沒回來,這令簡維政有些不安。

可他又不想當個神經質的男人,所以他握著行動電話,在打與不打中掙扎。

就在他鼓起勇氣準備撥打老婆的電話時,房門突然被推開。

「啊、你終于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是跑到哪里去……買……」簡維政抬起頭,卻發現進門的不是余曼青。

他愕然,唇邊的話語淡去。

「嗨……」紀恩神情忸怩地打了聲招呼,杵在門邊,「你……應該不會介意我進去坐一下吧?」

簡維政這才回過神來。「啊,不會,當然不會,說什麼傻話?」他露出了笑容,撐起身子。

她怯生生地靠了過去,拉來椅子,緩緩入座。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所以……」她率先開口,「身體還好嗎?」

她暗暗在內心哀號,開這什麼爛話題?他肯定早被人問煩了吧?

「嗯,還可以,只是接下來的化療就不知道了。」他掛著微笑,神情是如此輕松自然。

「是喔?听說化療很恐怖,會不會緊張?」

或許是這樣的氣氛讓紀恩稍稍放松,她不再那麼拘謹,彷佛回到了以前那種嘻笑打鬧的哥兒們關系。

「緊張嗎?」他側頭想了想,「我也不曉得,還沒想那麼多,反正橫豎都逃不掉,想那麼多干麼?」

「喔,說的也是。」她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你呢?好久不見了,新工作還可以嗎?」

聞言,她不禁笑了出來,「你老婆剛才也問了呢。」

「曼青?」他頓了下,有些意外,「你們剛才已經聊過了?」

「是呀,」她有些難為情的笑了笑,「本來是想訓訓她的,沒想到反而被她刮了一頓。」

起初,她自恃比對方年長、成熟,一定可以打壓對方、讓對方感到威脅,卻沒想到光在氣勢方面就輸了人家一大半。

余曼青的表現根本就不像個二十幾歲的女孩。

「啊?訓她?」簡維政眉頭蹙起,滿臉莫名,「你訓她什麼?」

「那個不重要。重點是你騙我。」她板起臉孔,故作不悅。

「我又騙你什麼了?」他一頭霧水。

「你騙我說她很任性、刁蠻、自我、幼稚、難伺候——」

「停停停,我沒說過那種話吧?!」他挺身捍衛自己的清白。

開玩笑,這種話被曼青听見了還得了,他回家豈不是要跪算盤?

「哼,你說過的可多了,尤其是喝醉以後。」紀恩冷冷笑了笑,「是誰老是抱怨老婆對你很冷淡、動不動就生氣、怎麼樣伺候都不滿意?是誰抱怨辛苦工作回家後還得面對老婆的臭臉?」

簡維政頓時說不出話來,原來他曾經在外人面前,把自己的妻子批評得如此不堪……

想起了過往的種種,慚愧與內疚同時涌上他的心頭。

見了他的表情,紀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啦,你就別再那里懺悔了,剛才我已經被你老婆放過閃光彈了,怎麼?連你也要刺激我嗎?」

一听,簡維政露出苦笑,不過換個角度想,既然她已經開得了玩笑,那就代表或許兩個人的友情還有挽救的機會?

不,女人心海底針,搞不好是他太樂觀。

「所以呢?」他將話題導了回來,「新工作的環境怎麼樣?」

她聳聳肩。「又還沒找到,哪來的環境怎麼樣?」

「還沒?!」他錯愕至極,「你太夸張了吧?都快一年了,你居然還沒找到工作?」

「當初你佛心來著發給我那麼大一筆「遣散費」,夠我躺著生活十年都沒問題,我急什麼?」

「小姐,那不是遣散費……」他閉了閉眼,嘆了口氣,「我是把你當成合伙人在拆帳好嗎?」

她只是聳聳肩,事實上,名目是什麼她從來就不在乎。

那時候的她只是個心碎的女人、是個被心愛的男人給遺忘的女人,她甚至沒注意到存折里多了一筆大數目。

「所以嘍,我這一年去了意大利、埃及、德國,也去了日本、柬埔寨、夏威夷……」

「靠,你根本整年都在度假嘛!」

「是呀。」

就在她以為自己差不多已經花光積蓄的時候,她才留意到維政撥給她的那一大筆錢——那筆將他們兩人劃得干干淨淨的費用。

想到這些,她莫名失落,想念當初那股為了公司而拚命的沖勁,然而事後想想,她會那麼拚命,不也是因為有「愛」在支撐著嗎?

餅了好一會兒,她深呼吸,鼓足了勇氣才開口,「如果……你的公司里還有我可以發揮的地方,我很樂意再回去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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