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長風 第25頁

「誰?」

「由上至下。上至謝適文先生、左思程先生,下至分店的幾個經理。」

「有留口訊嗎?」

「謝先生說,他希望你能在這些日子重新安排一下現有工作,把起碼一半時間騰出來,跟他一同處理沙田廣場東翼興建巨型百貨商場的計劃,很多會議需要回謝氏企業的地產部開的。就在今午,就有一個建築藍圖擬定的會議,往後又有一個有關晚宴,謝先生都希望你出席。

然後小圖又作了補充說︰「我已經告訴謝先生,在你的日記簿上,今天晚上沒有約。」

「我要陪伴嘉暉,已經有兩天晚上沒有好好的跟他在一起。」

「慈母多敗兒,你也得為為自己?」小圖說這話時明的提高聲浪,變調講出來。

「有這麼嚴重?」

「世事難以逆料,屢有意外驚喜。」

「左先生呢?他可有留言?」

「沒有。他請你回來後,給他一個電話。」

明軍點點頭。

第三章

當小圖走出了她的辦公室之後,明軍執起電話筒宋,搖傍左思程。

「你回來了?昨天晚上睡得可好?」對方的語調是溫柔的,一如往昔。

「差不多。」

「今天晚上能跟我再相見嗎?」

「思程,我需要好好的靜靜的細想,情況似乎有點難以適應。」

「為什麼?」左思程的語調是猴急的︰「是不是因為你已不再愛我?」

「並不是這麼嚴重的問題。」賽明軍立即否認。

「那麼,明軍,見我。」

如許的痴纏,令人回憶初戀,記起曾有過的花前月下、細語喁喁、卿卿我我。

「今天晚上我已有約。」賽明軍嘗試狠一狠心,只這麼一句回絕的說話,竟意外地令明軍心頭有微微的驚喜,駭異于自己原來有回絕左思程的勇氣。

「約了誰?」

「是謝適文要我跟他一起出席一個業務上的聚會。」

對方沉默。

「我們改天商討,成不成?」明軍這樣建議。

左思程悶聲不響,就掛斷了線。

明軍忽然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左思程似乎是不高興了。然,另一個思想在蠢動著。由得他發脾氣去,經過與徐玉圓的一席話,凡事要小心考慮,不能重蹈覆轍,雙方能有一個冷靜時間,也許是好的。

黃昏在謝氏地產部開的會議,非常冗長。謝氏的作風穩健而又講求效率。那新建商場的圖則已經完成,即將要把這最後定稿,呈交政府有關部門批準之後,就可以開工建設,預計一年半後就可完成。

在本城,一定要以果斷明快的步伐,生意才會成功地踏上成功之途。

要韋子義及賽明軍出席這個會議,是相當賞他們倆的面光,尊重他們本行專業知識的。讓他們看看有什麼地方需要配合及修改,好在這個階段提出來。

二人分別作了一些建議,都是與會中人贊成且贊好的。

筆而會議之後,各人都似打了一場仗,相當疲累,只為全神投入之故,精神是絕對緊張的。然,可以看得出來,人人都喜氣洋溢、滿懷希望。

謝適文尤其興奮,他對賽明軍說︰「你實在細心,很多營運百貨商場的實務需要,若不由你補充,將來建築完成後才發覺要東補西湊的,一定費時失事、勞民傷財。明軍,謝謝你!」

「你太客氣了!」明軍笑著問︰「緊接下來的是個什麼樣聚會,跟什麼人吃晚飯去?」

此語一出,謝適文臉上重現緋紅。

「啊,是這樣的。」看得出來,他有一點點的故作鎮靜︰「只不過我想邀請你吃頓便飯,秘書傳遞的口訊或有些微誤解。」

「啊!」明軍應著。

「你有這個空嗎?」

似乎不能這就推掉,只答應公事應酬,而不作私下交往,是太沒有禮貌了。

明軍之所以稍為愣然,只為她從來都未試過跟集團內的男同事在晚上單獨吃飯,何況對方的身分有異?

有時,明軍想,自己是過分地拘謹執著了。

于是,大大方方地答︰「很好,我們到什麼地方去吃晚飯了?」

「喜歡吃什麼菜?」

「你拿主意,好不好?」

謝適文因此遣走了司機,自己開車,把賽明軍帶到太盛廣場敖近那一系列的六星級大酒店去,選了其中的一間法國餐廳,共晉晚餐。

賽明軍並不喝酒,她說︰「是不是很掃你的興了?」

「怎麼會?我也不是酒客。」謝適文說︰「很多時,吃西菜叫酒的作用,只為增加情調而已,我們並無此需要吧?」

賽明軍不語,她突然覺得眼前情景,有一種夢幻似的熟悉感。

是嗎?有時人面對一些分明是新鮮的環境與人物,好像似曾相識。

追溯到很多很多年以前吧?

明軍不敢再思索下去,怕生尷尬。

她微微蠕動身體,重新坐正了,開始跟謝適文款款而談,都環繞著公司的業務,彼此溝通得如此順理成章,津津有味。

謝適文說︰「能跟談得來的朋友一道吃飯,那種好感覺猶勝于山珍海味。就在你送嘉暉赴施明訓生日會的那個晚上,我被完全不投契的人糾纏不休,悶得頭暈腦漲。」

「你們談些什麼呢?」明軍問。

「我給對方建議,談葉利欽與戈爾巴喬夫的政治關系。」

「你有心得?依你看,葉利欽的得民望?是否真能輔助戈爾巴喬夫進一步促使保守派讓步,加促他們改革的步伐呢?」

「你對政治原來有興趣?」謝適文奇怪地問。

「不,我不懂。唯其不懂,而又是國際間的大事,我就更覺得要花一點時間精神去了解,是客觀的需要多于主觀的趣味。但,不要緊,在學習吸收知識上頭,是殊途同歸的。」

謝適文很同意這種態度,且由衷的敬佩。

這以後下來,他以顯淺簡明甚而有趣的方式,向賽明軍解釋了蘇聯當今的內患與影響外頭世界的可能性。說的人娓娓道來、頭頭是道,听的人心悅誠服,甚覺悅耳動听。

想不到在這麼枯燥無味、艱辛難懂的事物上,兩個人配合都是一樣順遂暢快,就更遑論其他的話題了。

一頓飯在異常開心融洽、意猶未盡之下用畢。

謝適文沒有征求賽明軍的意見,他管自對侍役說︰「請結賬,並替我包起一個隻果批。」

然後他對賽明軍說︰「跟你談話實在太愉快,舍不得走;但,嘉暉一定在等待你回家去,跟媽媽道了晚安,才安心睡覺,不要令他久候。這兒的隻果批,很好吃,拿一個回去給嘉暉,算是我霸佔了他媽媽一個晚上的補償。」

听了這番話,賽明軍甚至不曉得道謝,她只微垂下頭去,竭力的眨動眼楮,因為她覺得雙眼濕熱,有淚水似乎要趁勢奪眶而出。

丙如是,當然是失禮的。明軍怎可以在謝適文跟前失禮。

之所以如此,只為有莫可言的深深感動。

處在眼內沒有他人、只有自己的世界里頭一大段日子之後,對人類可能存在著的溫情、關懷、將心比己、明白事理,是太過陌生了。

原以為已經遺失了的寶貴東西,突然間明晃晃、光閃閃地出現在自己跟前,一刻驚駭之後,心上就只有感動。

謝適文把賽明軍送回家去,他下車,給明軍拉開車門,再把那盒隻果批遞到她的手里,說︰「多謝。這是個賞心的晚上。」

「你這麼客氣,道謝的話應該由我來說。」

「我們是真太客氣了。」謝適文笑。

「晚安!」

「明天見!」

謝適文沒有走,示意他要目送賽明軍走進大廈去,他才安心。

明軍正按動了大廈啟門的密碼,要走進去時,謝適文又匆匆地趨前,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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