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有緣 第12頁

不是不略盡朋友本份,坦誠地提點過念真的,記得譚素瑩就曾斬釘截鐵地跟她說過︰「幸福婚姻的模式多是由男方擬訂的,好歹把自己塞到了那個包裝里頭去,若真的適應不來,就要出軌了。錢其昌喜歡淡靜生活,你若然依舊過風起雲涌的日子,沖突早晚難免。要就一門心思做女強人,要就跟在他後頭走,拿份工當作幫補家計算數!」

當時,念真還笑嘻嘻地說︰「若真不能兩全其美的話,那還是選擇自己的事業為上算了,終生的看著一個人的眉頭眼額行走做人,只拾回半個自己,怎麼吃得消!」

言猶在耳,就出事了。

可見心理準備多充足,一旦面臨孤清冷靜的日子,承受遺棄的壓力,心里還是難受得可以。

畢竟有多年的深情在。

一旦有這種瓜葛發生,旁的人只能靜靜地,抱著同情的心境,做個聆听苦衷者,實在愛莫能助。

念真也許真是女強人本色吧,她只斷斷續續而又簡簡單單地在飲泣聲中告訴我,就在上兩個禮拜,驀然發覺已經沒見錢其昌好些天,只為她要跟上司到東南亞公干,回來後又七手八腳地忙了一陣子,稍微閑下來,回頭顧念一下男友,就發覺已有事了。

我黯然。

難過的感受並不單為兩個老同學的分手,更為念真可以在事發後十多天,才忍不住抓起電話筒來向我哭訴,可見真是曾經硬生生地把悲痛吞到肚子去,直至忍無可忍為止!

難為她還曉得試圖幽默地說︰「沒想到這年頭,什麼位置與角色都有黃雀在後,虎視眈眈。這倒證明我的品味不差,錢其昌是搶手貨!」

真是啼笑皆非,我說︰「出來走走好嗎?散散心!」

「不!謝謝你,楚翹!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今個兒起晚了,剛才一下子從床上驚醒,發覺原來又要捱過一天,忽然的悲從中來,才騷擾了你!哭出來了,講出來了,已經舒服得多。今天我還得躲在家趕寫一份工作建議書。」

「明天吧!我們都在中環上班,一起吃頓午膳。」

「你不用擔心我,明天就更沒事了,星期一至星期六,總容易過,最淒涼是星期天。該歡樂的日子沒得歡樂,情緒最受影響。」

職業女性的心態甚至乎病征,都在李念真身上活靈活現,縴毫畢現了。

只不過需要一陣子的喘息,或者說,只夠資格有一個短暫的歇腳處,便又沙塵滾滾,提刀上馬,肉搏沙場,再戰江湖去。

誰說不是木蘭從軍?

現今的女人要維持女人的氣質與派頭,除非像式薇,完完全全做付托喬木的絲蘿去,其中的悲喜分量分配如何,也還言之過早。

第14節

幣斷了線之後,心情沒由來的落寞,再無法集中精神看書。

自己有一點點的覺得不得意,怎麼像在水中央,兩頭不到岸似!既不能有式薇的手段與運氣,尋著個如意郎君,不由分說地嫁掉了,又不能像念真,把心一橫,將兒女私情置之腦後,專心搏殺事業。

我是如此的逆來順受,見一步走一步。

社會上怕多的是我這種妙齡少女。

然,不是如此這般,又如何了?

雖雲機會永遠在你左右,只須留意,自然有成,還真要講講時來運到。

我推開房門,意欲到客廳去走走,舒筋活絡。一陣麻將的 啪之聲,立即傳進耳里。

我下意識地稍稍縮回腳步。

然而已經太遲了,母親的眼角瞟我,立即說︰「每逢假日就睡到日上三竿,不知就里的人,還以為你定是干什麼職業的了。人家少男少女。星期天節目一大籮,唯獨你是賣剩的蔗!」

母親從不曉得在人家面前給我兩分薄面,反倒要那群雀友們群起給我維護,好等大家下得了台。

心上氣悶、翳痛,立即打道回府,又把自己關在睡房去,生大大的不忿之氣。

真想伸手打電話給念真,或者找素瑩吧,央求她們陪我到外頭去吸一口新鮮空氣去,免得在這兒窒息。

想想,也真沒中用。

人家失戀了,還能撐得住,吐罷了十分鐘苦水,又是一條好漢!我只不過受了自己母親的一點點閑氣,就急得什麼似的,無法再靜下心來在房里閱讀。

于是倒抽一口氣,再蜷伏在床上,看小說去。

蠅頭小字,無法直闖腦海,遑論引起共鳴,我只好強著自己適應。

張愛玲說過的「凡事習慣下來就好了!」

寂寞亦然。

床頭電話鈴聲再響起來,石破大驚,竟有如沙漠清泉般受歡迎,我飛快地接听。

「我找阮楚翹小姐︰」

對方是男聲,似曾相識。

「我是鐘致生。」對方聲音很有點喜形于色。「剛搖電話給你,老是接不通,以為電話壞了,又以為你給我的電話號碼不正確!」

我失笑。鐘致生大概怕我把個假電話號碼給他吧!男人們也有很多臉皮薄薄的,承受不起追求時的壓力。

我心情頓時大為輕松,一定連語調都充滿了鼓舞性。他終于說︰「這天下午有空嗎?想請你到外頭去飲杯茶,散散心!」

這是他提出的第一個約會,立即答應下來,當然太有點求之不得的味道,況且,原來星期日下午完全沒有節目,也實實在在露了寒酸相。

然而,我一口答應下來。

幣斷了線,自己還真聳聳肩,有點無可奈何。

凡是向現實低頭.都必定有這種感覺吧!

當我走到廚房去燙好了衣服,再穿戴妥當出門去,一站在大太陽底下時,整個人就像復蘇的咸魚般新鮮輕松起來。

難怪有些人會得為了快快月兌離一個困境,而心甘情願跳進另一個困境去。

最低限度應付新的艱難,也有一份新鮮感,容易產生一種新希望。總比孵在一個陳年舊巢里,一成不變地熬著每分每秒好過得多。

才站到大廈門口去幾分鐘,鐘致生就駕著一輛日本小轎車來接我。

他穿了件湖水色T恤,顯得青春了,也必是因著心想事成之故,整個人都輕快,一直笑容滿臉,能給了別人恩惠.真是快樂,若還同時利己又利人的話,應該有雙倍的歡慰。

我完全有信心,這個星期天的氣氛與心情都一定比近期的那些周日進步。

鐘政生問我可同意去海洋公園?

那是小孩于與情侶的樂園,心想,身份縱然二者都不是,也不妨沾沾人家的光!

于是車子朝港島南區進發。

海洋公園的吊車,應該是情侶坐的,而且是愛的搖籃。

如果深情早種,趁著朗日和風,手牽著手,相偎相依,齊齊俯望平靜如鏡的海洋,仰視淡淡含笑的遠山,心理上的感覺一定好得不得了。

鐘致生跟我,只對坐著,連視線都有點鬼頭鬼腦的不敢直視對方,生怕尷尬。這是戀愛的開端嗎?

不是吧!若然,我就真有點失望了。

小說里形容的戀愛情景不是這個模樣的,最低限度,心要狂跳不已,像快從口里吐出來似,才像樣呢!

如今,我那麼的舒暢而平靜。

始終具干擾性的只是那份微不足道的難為情。

難為情,不是為了欲拒還迎,兩心相許。而是作為情侶的心理準備不足,身份不上不下。

從頭想過,我原來是個對感情要求如此高的人!

竟不如一直以來,給予別人和自己的印象,一切都無所謂,隨遇而安。

鐘致生陪著我看了海豚與水上特技的表演,再去坐搖搖船、過山車等刺激的游戲。

我固然完全沒有驚出冷汗來,連稍為造作,來個乍喜還驚都不會。正正經經地坐好在過山車上,又好端端地爬下來,差點無動于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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