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末的童話 第31頁

以往,沒有人勇于沖破重重的桎梏,向她熱烈追求,為她架下階梯讓她自雲端走下來。如今這個姓香的,大著膽子做了。

他沒有任何一方面的條件輸給她,這也是重要的。

至于說他那已婚的身分,方佩瑜的好勝心被挑動之後,嗤之以鼻。

岑春茹的父家與方家相比,不是雲泥,而是芳鄰,半斤八兩,彼此彼此,何懼之有?還有,那冠以香姓的岑家女,除了比方佩瑜多出一個香字之外,她有什麼本事?不像方佩瑜,是本城電視台經常邀請上節目去評論時事政治經濟的年輕企業家。

方佩瑜非常自豪自傲地認為她在訪問中所講的道理、所談的觀點、所提的意見,岑春茹連听都未听得懂。

至于說,何時才把對方那個香字姓氏刪除?

目前情勢,似乎還未到時候。但,放心,她管自安慰自己,不須期以經年就能得心應手,殺對方一個片革不留。

現今,只在于鞏固那個男人心的時段,先做好了這一步再說。

筆而,方佩瑜—見香早儒,就笑得如初升旭日般燦爛可人。

她要吸引香早業的迷戀痴情。

她也要吸引香早儒以至香家各人的無形支持。

不要看輕環繞在香早業及那香任哲平身邊的人的影響力。因著家族生意與社會地位,她看得太多出神入化的政客手腕,如何爭取選票,她懂得門徑,懂得法寶,也有把握。

一步一步地部署吧,急不來。

這香早儒是她接觸的除香早業之外的第一個香家人,且是香任哲平身邊最得寵的一個人,她要竭心盡力地去討好、籠絡,然後加以利用。

真是天降機緣。方佩瑜赫然發覺自己的老同學孫凝與香早儒相識,且有著微妙的感情關系,那實實在在是太好了。

方佩瑜認為他倆縱非有心,也有很大可能變為戀人。

這個想法如果實現,對方佩瑜是有利的。

她雖是出生富貴家庭,但在商場上一樣能征慣戰,很明白兩陣交鋒,手上擁有的雄兵多少是一回事,站在自己一邊的盟軍有多少又是另外一回事,都同等重要。

如果孫凝可以成為香早儒的密友,甚至成為香家成員,是香任哲平身邊的謀臣寵媳,她的一句半句進言,就可以讓她成就大業。

這份心意在現階段不必給孫凝坦白。

在方佩瑜心目中,她這老同學是智慧有余,遠慮不足,且是熱誠極盛,唯缺心機。這種人在世紀末是要吃虧的,就是會被人佔便宜。那倒不如肥水不流別人田,由著她吃自己的虧好了。

孫凝與香早儒的感情稍稍萌芽,不能拔苗助長。

她的這種想法與做法是頂對的,別說是孫凝,連香早儒都在下意識地在行動上拉近他與孫凝之間的距離,卻故意的不為人知與不為己知。

當航機飛了半個航程的時間之後,香早儒站起來走到飛機的後面去,是要舒筋活絡一下,也為要看看孫凝究竟是坐在哪兒。

結果皇天不負有心人,一走過了商務客位,就瞥見孫凝坐在經濟客位的第一排。

對方正在看書,香早儒說︰

「你這個位置很好,放腿的空間比頭等艙還寬。」

孫凝听了,抬起頭來,見到香早儒,一下子回不過神來,只道︰

「哦,是你!有事嗎?」

「啊,沒有,沒有。」然後他又解釋︰「頭等艙的洗手間客滿,故而走到這邊來。」

「嗯。」

「你看的是什麼書?」

「是男人不看的書。」

「愛情小說?」香早儒問。

孫凝笑,揚一揚手中的小說。

早儒干脆伸手拉下了孫凝對面那個原來是屬于空中小姐的座位,擺了一副跟孫凝暢談的樣子。

孫凝在心上笑起來,有一絲的甜膩。

這面前的一個男人不是說要上洗手間嗎?怎麼一坐下來就打算講一輩子的話似。

男人,真可笑。

當然,女人也是可笑的。孫凝在五十步笑一百步。

總之,凡是心上產生了感情的人就會變得可笑;然,也可愛。

這麼一對男女就從小說開始,談到了其他很多生活上的情趣,真有談不完的話似。直至航空小姐開始送餐了,香早儒再不好意思不站起來走回座位去。

孫凝很想幽他一默︰

「香先生,你不是要上洗手間嗎?」

若真這樣逗他,未免失禮了,只在心上樂一樂就算。

抵達華盛頓之前,停在三藩市一晚。

全團各人都有甚多親友在舊金山,不勞照顧,一放下行李,就各散東西。

孫凝原來打算休息,但她此行無端端接了一個特別任務,要做方佩瑜的擋箭牌,故而只好舍命陪君子。一行四人到外頭逛逛及吃飯去。席間四個人的話題免不了環繞著三○一法例發表意見。

香早儒問孫凝︰

「我還沒有機會好好地問你為什麼把我演辭的最末一段刪去丁?」

孫凝毫不猶疑地答︰

「覺得沒有必要跟美國佬說好話,于是便把那段刪去了。」

香早儒演辭的末段原本是寫,他所認識的美國是一個不會對別的國家做不公平事的國家,也會照顧到香港的利益,故而希望美國會在三O一條例上網開一面。

香早儒解釋︰

「我只是客氣。」

「對一些人毋須客氣。」孫凝斬釘截鐵地說。

香早業原本低頭吃東西,听到如此一句話,都不期然地抬起頭來,望孫凝一眼。

同時也瞥見了方佩瑜在旁邊笑得怪怪的。

香早儒問︰

「孫小姐,你的意思是指那些美國人?」

「對。不要助長他們插手是非的借口。

「你說美國從來都公平地對事待人,其實也不準確,最精確的說法是他們在雙重標準下運籌帷幄,例子不勝枚舉。

既如是,為什麼要吹捧他們了。

「香先生,我認為演辭只需要實話實說,把利害關系都標列清楚,讓美國人好好地替自己想,如果他們要嚴厲地對付中國,強迫我們依他們的標準去開放市場,到頭來,自己的損失有多大,那就夠了。求他們,不必了吧!別讓美國人認定香港的繁榮與安定真要他們去確保才好。」

香早業的語調很平和,問;

「美國佬插手有何不妥?以國際力量制衡中國,不讓他們對付香港,不是很好嗎?」

「中國如果要對付香港,太容易了吧!不是美國有能力保障得來的。一可以關水喉,東江之水不再滾滾而來,已是困擾。二可以不再運送糧食,所造成的危難,比八七年股災的黑色星期一更具震撼力。不是嗎?」

當然是的,全香港六百萬人口有多少人買股票?但人人都吃飯飲水。

孫凝這麼一說,香早業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他下意識地覺得孫凝這女人太霸道了。

方佩瑜完全看得出來,微微笑道︰

「你們知道現今在社交場合最難控制的局面是什麼?」

其余三人均拿眼楮看她。方佩瑜才慢條斯理地說︰

「以前最怕坐下來,踫到宗教迷與沒有信仰的人,一定辯論個面紅耳熱。現在呢,一談香港政治,就似乎即刻要壁壘分明,甚而劃清界線。誰也不肯讓步,平白把歡樂氣氛弄壞了。」

方佩瑜娓娓而談,像使出了閑閑的一招,就把剛才稍呈緊張的局面打破了。

香早業立即會意︰

「對,對,提點的是,要爭執留待到華盛頓去跟美國人爭執吧。」

隨而,他轉臉向方佩瑜說︰

「喜歡現在樂隊演奏的音樂嗎?可否跟我共舞?」

也沒等對方正式反應,就站起來替方佩瑜拉了椅子,雙雙走下舞池去。

這家法國餐廳的舞池其實相當細小,可是客人也少,故而顯得寬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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