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雨苑一臉嚴肅,像是真的考慮過這問題般。「如果他一樣那麼深情的對待我,我不介意。」
「那我呢?」譚洛胥這時候還像是玩笑。「你跟他男女主角談戀愛去了,我擺在舞台的哪里?」
像是問倒了蒲雨苑。她認真想了一下,結果說出的話簡直就要讓譚洛胥吐血︰「不知道耶。」
「如果真是那樣,我們的故事就沒有了,」譚洛胥還算是耐著性子。「那你如何選擇?」
沒有譚洛胥在身邊,那真算得上是某種損失,蒲雨苑認真思量著。但如果蔚丞騏還活著,或者她也就不會有機會跟譚洛胥相處,不會有機會跟他發展什麼戀情,或許她也就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這樣的想法當然也有道理。所以她還是回答︰「不知道耶。」
譚洛胥因此就不高興了。
是應該要不高興的。自己的女朋友,為了一個已過世的男人,硬把自己的地位給擠了下去。
他本不是義氣用事的人,但遇上感情事件,也不由得有那麼點過敏,吃起醋來。
兩人自相之後從來沒吵過架,這回雖然也不算是斗嘴吵架,卻似乎是暴風雨前的陰霾雨霧,絕對算不上什麼好預兆。
蒲雨苑也愈來愈常去蔚丞騏的屋子。
這屋子因為繼承人決定不要,蒲雨苑雖然同名同姓,卻不太能算得上是繼承人,于是譚洛胥和琪臻時商量之後,都覺得還是把屋子交給蔚丞騏的父母處理,畢竟這屋子當初也是父母送給蔚丞騏的。
不過蔚丞騏的父母並沒想過怎麼處理這屋子,所以雖然蒲雨苑不會繼承,但這屋短時間內不會有異動,鑰匙也就還在她手上,她也就隨時可以整理遺物的名義,待在那屋里。
蒲雨苑最喜歡的地方,是蔚丞騏的書房。那里有他豐富的藏書、他收集的CD,還有他隨手記下的一些文字、雜記,由這些線索,她得以更進一步地認識他。
于是,更譚洛胥受不了的一點,是她幾乎都把時間花在蔚丞騏身上……這麼形容雖然有點古怪,但他在不習慣經常得到蔚丞騏的屋里,才能找到蒲雨苑。
「你怎麼在這?」譚洛胥只要看到蔚丞騏屋子的燈亮著,就知道通常屋里的人不是蔚琪臻,而是蒲雨苑。
「還沒整理完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待在蔚丞騏的書房里,蒲雨苑仍像以前一樣,並不太用心整理東西。多半的時候,她只是翻著蔚丞騏的遺物,從書中的一句眉批,一句偶然的感言中,發現一個新的感觸,新的感嘆。
「你看這本子,」她翻著一本表皮都磨舊了的筆記本給譚洛胥看。那頁上蔚丞騏的字寫著︰「那壓迫著我的,到底是我的靈魂想要出來到空曠之處去,還是那世界的魂敲著我的心門想要進去?」潦草而隨意的字跡,在米白色的紙頁上。
這是泰戈爾的詩句,蒲雨苑認得,而她竟也很能體會他的心境,不由輕嘆︰「唉,壓抑著某些事,想要放卻又放不開……」
譚洛胥的個性本來就和蔚丞騏大不相同,當蔚丞騏以敏感縴細的心思愁傷萬物時,他大概都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所以蒲雨苑的悵然,只能引起他一個傷腦筋的眼光︰「未免太多愁善感了吧?」
「不是多愁善感,是感觸敏銳,」蒲雨苑微嗔地怨譚洛胥。「你難道都不了解這種感覺?」
「不了解。」譚洛胥聳聳肩。「說實在的,我從以前就不太了解丞騏。」
蒲雨苑的神思像是飄浮到了什麼地方……「我卻可以理解他。」
他有些驚奇︰「不會吧?」
「奇怪嗎?不會。」她感觸良多地又重閱讀了一遍那些字句。「听完了另一個蒲雨苑和他的故事,我可以完全體會他寫這些句字時的心境。」
「拜托——」譚洛胥手覆上額頭,幾乎想翻白眼。
「你不贊同?」先是噘嘴,後來似乎發現她撒嬌也沒什麼意義,遂嘆了口氣。「哎,我們的想法怎麼差這麼多?」
譚洛胥倒不意外,「你現在才知道?」
蒲雨苑看著他,研究似地端詳了他很久,然後才評論似地斷定了一句︰「個性也差很多。」
「沒錯。」譚洛胥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挑了蔚丞騏書房里的一張扶手椅坐下。
「其實我以前就知道了,只是覺得可能沒什麼。不過現在……」蒲雨苑若有所感所悔似的,嘆了口氣。
「現在怎樣?」他挑了挑眉。
蒲雨苑一向說實話。「覺得好像有那麼點什麼。」
譚洛胥一懍。
說真的,在剛認識蒲雨苑時,他覺得她不可能與他發展什麼特殊關系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兩人太不相似。不僅個性、處事習慣、甚至喜好通通都不太對盤,但後來不知怎地竟又愛上了。
既然愛上了,就表示之前所認為的問題都不成問題吧?「個性不一樣的情人,比比皆是,大家不都還過得很好。」
蒲雨苑沒想太多,她正色地︰「不過情侶分手,很大的一個原因也是個性不合。」
譚洛胥這時候已經有點撐不下去了,他一直給她正面的建議,她卻一直往負面的方向想。
他不高興了。抿著嘴,直接問︰「你要分手?」
分手這兩個字有點恐怖,蒲雨苑嚇了一跳,沒想到會到那程度上去,本能應︰「沒有哇。你怎麼這樣說?」
她的驚嚇看起來並不像是假裝,譚洛胥也知道她不會作假,遂決定還是原諒她這次好了,她的腦袋迷糊迷的,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難道他還不了解她。
他平下心靜下氣,看了看時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要去事務所了。晚上一起吃飯?」
「好。」她乖乖地站在那點頭。
她乖巧的模樣讓譚洛胥忍不住笑,走過去在她嘴上輕輕刷過一個吻。「我在小叔的餐廳等你,七點?」
「好。」她軟軟地答,很甜蜜的樣子。
「別忘了。」他不放心又叮嚀一次。
「不會忘啦。」蒲雨苑笑得甜甜的。
不過不管蒲雨苑笑得再甜,不管她曾經說過不會忘,結果那天晚上……
她還真的忘了。
那天下午她的業績是將蔚丞騏收藏的兩百多張CD打包裝箱,只不過裝箱的過程中她不時取出其中一張放進音響里,體會一下蔚丞騏听這張CD時的心情,就這樣忘了時間。
七點過十分,她接到譚洛胥打來的手機,拿起手機看見號碼的時候,她還迷糊地沒想到自己闖了什麼禍。
「什麼事?」驀地才想到︰「啊——現在幾點了?」她慘呼一聲,看見牆上的鐘指著七點多。「糟糕……」
「你還在丞騏家?」譚洛胥的聲音透著絲絲不悅。
「嗯。」蒲雨苑還是不會說謊。
他不是絲絲不悅,而是明顯地不高興了。「下午還特地提醒你別忘記,你怎麼還是忘了?!」
「因為在收蔚丞騏的CD,收著收著……」蒲雨苑連忙解釋,卻難得聰明地想到這樣的解釋大概只會更激怒他,急著又改了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立刻趕去!」
「不必了。」他的聲音變得好冷。
「你生氣了?」蒲雨苑這下更緊張,一邊人已經沖出書房,準備去客廳穿鞋了。「不要生氣嘛,我說過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卻比故意的更可怕。」譚洛胥的聲音不只冷淡,還透著一點無奈與悲哀。「我女朋友,因為蔚丞騏,就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不是這樣的,」蒲雨苑本來就不會講話,這下一慌,更不知道能說什麼,只反復這句︰「真的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