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騙人的吧,你醒來!」他走近床邊,想要看看父親的表情,他寧可他是在耍他。「你這個騙子醒來呀!」
「少爺,請不要過來。」護士小姐攔住廷睿,不讓他靠近。
「廷睿,別這樣,別這樣!」燁眉心疼地抱住他。該怎麼辦呢?
在混亂了二十分鐘後,醫生筋疲力盡地放下電擊板,垂頭喪氣地回頭看廷睿。
「少爺,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他緩緩地抬起頭。床上那個骨瘦如柴、全身無血色的老人是他父親?
不!不是!他父親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德烈歐,是古奇德家族的領導,是不可一世的男人,不是這個失去生命力的老朽身體。
廷睿像是失了魂一樣地轉過身。藍迪爾朝他走去,裝模作樣地揩了揩眼淚。
「尼克,你要節哀呀!」
他沒有搭理他,只是慢慢地朝門外走去。
仿佛整個屋子哀淒的一切都跟他沒有關系,他靜靜地走出房門,不論誰叫他他都沒有反應,甚至是燁眉也一樣。燁眉只好也跟在他背後走出去。
「爸?」才進來沒多久的朵瑞拉看他們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出去,奇怪為什麼父親沒阻止。
「別管,讓他去,這里我會處理。」藍迪爾的神情閃爍著難懂的陰險。終于等到這一刻,接下來他的計畫就可以慢慢實現了。
廷睿沒有停下腳步,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進門就倒在床上,把頭埋在枕頭里,連燈都沒開。
苞在他身後的燁眉體貼地沒有出聲,她輕輕地坐在他的身邊,拉起薄棉被蓋在他身上。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說什麼都沒辦法減輕他心中的痛,只能這樣陪在他身邊,讓他在最無助的時候能有個人可以依靠。
「為什麼?」感覺到她在自己身邊,他自然地將頭枕在她的腿上,將身體蜷曲起來,像個受傷的小孩子。「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
燁眉溫柔地順著他的頭發,並不回答。她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發泄,她只要傾听就夠了。
「為什麼他總是要把我一個人丟下?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以前把我和媽媽丟在台灣,現在又把我一個人丟在義大利,為什麼?為什麼?」
就像是迷路的小孩子,廷睿緊緊地抱住她,害怕連她也消失。
「所有的人都丟下我,讓我一個人在這里,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是我做錯什麼嗎?還是我根本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呢?」
雖然他口里老是說他恨他、希望他死,但當他真的死了,他卻覺得害怕、無助。
他努力地讓自己成熟,讓自己能夠獨當一面,好為母親報仇,毀掉害了他和母親一生的古奇德家族。德烈歐的死該是報仇的第一步,可是現在他一點也不希望他死掉,他不願意相信躺在那邊的是他的父親。
他不能死,他的罪還沒贖完,他不能死,他要他活著。
直到現在,廷睿才知道,他心中一直都是愛著父親、渴望有一個父親的。
「不是這樣的,你不是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因為很多人需要你呀!你媽有你才能堅強地活著,你爸也需要你在他晚年時陪伴身旁,而我需要你……需要你愛我。」燁眉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我絕對絕對不會把你丟下,我會一直在這里。」她環抱著他的頭。
「你……不會離開?」他的聲音有點哽咽,眼中泛著淚光。
「不會,我會一直在這里。」這是一個很重很重的約定,但燁眉知道她做得到,這樣的心情很奇妙,但她知道她願意一直守著他。
她低下頭在黑暗中尋到他的唇,主動地吻著他。
她淡淡的發香淺淺地彌漫在空氣中,柔軟的唇安慰著他空洞的心,令他不住地尋求更深的安全感。
寂寞的心在燁眉溫暖的懷中停留,像漂泊的船終于找到了港口。
「不準你離開我,不準。」他在她耳邊低喃。
「我也不準你離開我,我要你好好活著,好好過日子,因為我需要你保護我,需要你在我身邊,知道嗎?」
燁眉要他知道,他要好好活著,好好過日子,因為她愛他,她要他快樂。
「我答應你,不離開。」
他再度抱緊她,貪婪地品嘗她的甜美。這是他唯一抓得住的,他不會讓她離開。
第八章
德烈歐的喪禮延後了,因為醫生在他最後一罐點滴里面發現含有大量的降血壓藥。
那是醫學用藥中最重、最強效的降血壓藥劑,通常只用于腦中風或是血壓極高的急癥患者身上,絕不可能用在像德烈歐這樣血壓低的患者身上。
這下非同小可,德烈歐是被人下藥殺害的!
這種事情竟然發生在古奇德家族中,廷睿絕不可能就此罷休。
包怪異的是,事情爆發的當天下午,就有佣人很神奇地在打掃廷睿房間時,發現地板上掉落了一罐降血壓藥劑。
廷睿和燁眉馬上成為最有嫌疑的凶手,在這座小小島嶼上平靜了好多年的古奇德家族掀起了軒然大波。
原先向廷睿巴結、討好的親戚們,這下全部都倒向藍迪爾那邊,連警方都插手這件事了。
「可惡!」廷睿狠狠地往書桌上一敲。
「別氣了,我們現在只能好好想一想事情該怎麼解決。」燁眉在他身邊坐下。現在他們兩個人都被限制行動了。
在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他們兩個人不能任意離開。
這兩天警方正在做指紋比對,因為事發的當天早上,他們兩人沒有任何不在場證明,也沒有人看到他們去了哪里,窩在小岩洞中的兩個人就這樣成了頭號嫌疑犯。
「我怎麼會殺害自己的父親呢,真是荒唐的一群人。」廷睿想到那天那群親戚們瞬間倒戈的樣子就生氣。
在佣人慌慌張張地拿著那罐藥沖進正在討論後事的客廳,醫生確定那是降血壓藥後,一群人幾乎連懷疑都沒懷疑就將他們兩人當成嫌疑犯。
「尼克,我們真是看錯你了,枉費你父親不計較你的出身,將你接回來住,還將古奇德家族留給你繼承,沒想到你竟然能下此毒手。」
說這句話的就是之前對他最和善的藍迪爾叔叔,其他的親戚听他這麼說,也跟著起哄,讓他絲毫沒有辯解的余地。
想到此,廷睿恨得拳頭握緊。
「藍迪爾才是凶手,我知道,但是我能怎麼辦?一定要找到證據才行!」
「我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不然就會掉進他們的圈套了。」燁眉知道藍迪爾的狡猾奸詐,現在不管他們做什麼,都有可能弄巧成拙。
「可笑,想要斗垮我也想點新招,「嫁禍」這種招數中國人八百年前就不流行了,只有像他這種人還在用。」
「我們現在就只能等警方的鑒識報告出來了。不是我們做的就不是我們,真相總會大白的。」她也只能這樣安慰他。在台灣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大學生,成天煩惱的只有會不會被二一,哪有機會搞這種諜對諜的游戲。
鑒識報告出來後,藥罐上並沒有發現他們的指紋,可是他們並沒有不在場證明,所以還是不能排除嫌疑。
于是古奇德家開始蒙上更深沉的陰影,甚至佣人們也開始分成兩派︰一派是支持藍迪爾那一邊的人馬,一派年紀較輕的,是支持廷睿這邊。
德烈歐的喪禮辦得雖隆重,但現場氣氛非常詭異,古奇德家族大部分的人都到齊了,哭哭啼啼,竊竊私語,燁眉只能陪著廷睿安靜地站在一旁。
廷睿自始至終完全面無表情,但燁眉知道他的心中有著比誰都巨大的哀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