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惑的季節 第7頁

「你敢不回家嗎?」薇亞略帶挑垃地間。

「如果你肯留下來,我就不回家!」千鐘的語氣似乎很認真。

「算了!還是等時機成熟以後吧!目前我還不想跟我媽決裂,她對我恩惠太深了,我不能辜負她。」薇亞的眼角里有著一絲自我解嘲的無奈。

「你對我的恩惠也太深了,我絕對不能辜負你……」千鐘說著便下床,從背後緊緊擁抱著薇亞。

薇亞喜歡這種深情依恨的感覺,愛情能使彼此的自我知覺強烈擴大,相對于兩人之間的外面世界,就會變得渺小失真。男人的迷戀讓薇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竟是那麼重要,那麼無可取代,這不就是刻骨銘心的愛情滋味嗎?薇亞轉身在男人的耳畔輕輕嚷語︰「千鐘,你知道嗎?我好期待不必躲在黑暗中,當你的秘密情人,我渴望走到陽光底下,讓我們的感情受到光明正大的肯定。」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一定會想辦法弭補的!」千鐘的語氣里夾雜著無限的憐惜與自責。

薇亞仰起臉來,透過蒙隴的淚光凝視千鐘,千鐘急忙要幫她擦去眼角的淚痕,薇亞握住千鐘的手,輕嘆著阻止,她要千鐘記住她掛淚離去的模樣,但是不明究理的千鐘,卻滿臉疑惑。薇亞故意在深情的淚光里,留給千鐘一個淒楚的微笑,然後立刻轉身離去……

回家的路上,薇亞在汽車里,自己擦干了臉上的淚痕,她邊開車邊又想起麥玉霞的話——關于公司里有女同事,打電話向母親告密的事。這幾天她反復思量,雖覺得不無可能,但就是有一個疑點讓她想不透︰以母親的脾氣,若是證據確鑿,早就和她攤牌了,哪有可能忍到現在還不發作?因此這件事就她判斷,極可能是母親編造證據,騙麥玉霞來套她口實。她有點後悔那天在咖啡坊里,因為一時心急而告訴麥玉霞那麼多事情,不過,麥玉霞的為人,她當然是信得過,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這麼多年來,麥玉霞總是遵守兩人之間的默契,從來沒有背叛過她。雖然她有點不服氣,但也不得不承認,像麥玉霞這樣的人,無論是真清高還是假聖女,反正她做事情非常小心謹慎,連別人考慮不到的地方,她都會設想得很仔細,像這樣的人,當然不會出賣她的秘密。所以金薇亞決定——疑點只是疑點,只要不輕易招認,疑點就成不了事實。如此一來,就算精明如母親,想必也拿她無可奈何。

金薇亞把車停在公寓樓下的巷子里,在空無一人的公寓電梯內,她習慣性地照著電梯里的鏡子,發覺嘴唇上的口紅都模糊掉了,她趕緊補了些口紅顏色,然後裝著若無其事的神情,走出電梯。在這棟半新不舊的電梯公寓里,金薇亞母女倆擁有格局五十坪寬敞的室內空間。入門前,她先在玄關處換拖鞋,看見客廳的燈還亮著,她早就在心里想好了晚歸的借口。

金薇亞一進門就聞到客廳里滿屋的煙味,她看見母親姿態宛如貴婦般斜倚在沙發上,冷漠地抽著煙。金薇亞的母親——織香,果然是個風姿綽約的女人,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無論外貌或身材,依舊是美人風韻,盛麗不減當年。織香的坐姿,正好背對著沙發旁那盞直立式藝術罩燈,薇亞一時看不清楚母親臉上的表情,只看見燈下的茶幾上,煙灰缸里丟滿了凌亂的煙蒂。

「媽媽,你盡量少抽點煙,上次你胃痛,醫生不是說抽煙容易使你的胃潰瘍復發……」

「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懂得什麼叫自愛就夠了。」織香冷冷地說。她把手里燒得只剩半截的香煙,丟在茶幾上那半杯冷咖啡里,然後直挺挺地站起身來,嘔氣著往臥室走去。

薇亞听見碎然一聲重摔房門的巨響,她怔忡地站了一會兒,暗自嘆氣,然後她移動腳步,彎腰收拾母親所留下的煙蒂,並且順手把茶幾上那只髒活的咖啡杯,拿到廚房里仔細地清洗……

金薇亞懷著一顆既驕傲又崛強的心,坐在書桌前,對著一只小桌鏡化妝。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實,金薇亞覺得——像她這樣既成熟又美麗的女人,臥房里竟然連個梳妝台都沒有,只有一張笨重的橡木書桌!

不滿歸不滿,她仍然一絲不苟地勻著妝。她把桌上那林林總總十幾瓶的化妝水、調理露、乳液、隔離霜……,一罐罐輪流倒出來,一層層往臉上涂抹,它的眼楮眨也不眨地盯著鏡子,手指拚命在臉上搓揉,那股用力的勁兒,要不是跟自己的臉過意不去,就是準備上戰場苞敵人廝殺對決。

是的,今天她的確是要上戰場。上個月葉千鐘的老婆臨盆,生下一個女兒,前幾天那個專門跟她過不去的女同事蕭淑貞,乘機起閱說要去葉千鐘家喝彌月酒。這件事該怎麼說呢?即使是人居都市的金薇亞也知道,按照一般民間習俗,生女兒哪來的彌月喜酒喝?只不過是蕭淑貞瞎起閱,說大伙兒就當作小組聚餐,聯絡聯絡同事問的感情。「哼!」金薇亞認為,要辦小組聚餐,何必大老遠跑去三義,台中餐館多的是,像這種存心不良的聚會,她當然不想參加,但是當蕭淑貞用挑垃的語氣問她︰

「薇亞,你會去吧?」

「當然,我當然會去!」金薇亞只好不甘示弱的回答。

「太好了!我就擔心你不想去……」蕭淑貞露出別有居心的笑意。

那個禮拜天是金薇亞的輪休假,原本她可以理直氣壯拿這個當借口,擋掉蕭淑貞的激將法,可是她竟然答應了!而且答應得那麼爽快……。當天晚上,金薇亞淚眼汪汪她哭倒在葉千鐘攘里,男人用沸騰的安慰她,暫時澆熄她的委屈,金薇亞在男人的熱情擁吻里,忘了哭泣,她仰望男人在她身上的侵略動作,她有點迷侶,但是不知不覺里,竟然對那種危險的迷憫,悄悄上了癮……

當她停止了哭泣,男人以溫柔的語氣問她︰「難道你希望我被認為是薄情寡義的人嗎?孩子剛滿月,這時候就攤牌逼她離婚,會不會讓人覺得我們心腸太狠毒了?」

「當然,我不希望你為我背負任何罪名,就算離婚,也要讓人覺得我們仁至義盡……」金薇亞嘴里這麼說,心里卻更加迷憫,因此她略加思考後又帶著一絲懊悔問︰「千鐘,你想別人真能了解我們的苦心嗎?」

「不管別人能不能了解,最重要的是我們自己要問心無愧!」

男人的語氣是那麼深切堅定,那讓金薇亞心里感覺踏實多了。因此,連日來,她在內心深處反復催眠自己,構築那面「問心無愧」的盾牌,于是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她不得不為自己感到驕傲,因為她自認為不是世俗眼光中那種搶別人丈夫的情婦,她是別人錯誤婚姻的解放者,她甚至能夠慷慨施恩給情人的老婆……

但是,今天早晨起床後,當她拉開臥室那道織錦窗窩布時,看到陽光透進來︰心里忽然有股不安與遲疑。由于內心正處于備戰狀態,使她在化妝的過程中,對于臥房里沒有梳妝台這件事,比平常更加不滿。她曾經向母親提過要買梳妝台,母親卻冷冷地回答︰「沒必要!」

沒必要?母親房里有一組雕飾精美、價格昂貴的紅豆杉梳妝台,卻不許女兒擁有自己的梳妝台,這件事實在是說下過去!正想著,薇亞瞥見走道那端,母親臥室那扇沉重的雕花門,經經開啟了。織香穿著一襲粉紫色的絲質睡衣,跋著軟拖鞋,先走進廚房,煮了一杯咖啡,然後端著咖啡來到薇亞的房里,她倚在門邊,看女兒化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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