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沒什麼,能不能先走出這該死的地方,真是受夠了……哎喲!」
「怎麼了?」
「沒事,被樹枝劃了一下。」
又走了一會兒,耳邊傳來流水聲,悅兒輕輕吁了口氣,還好沒有迷路。這片密林,罕有人跡,她以前也是白天走過一次而已。
悅兒當先走進水里,司徒皺了皺眉,隨後跟了上來。
兩人在及腰的涼水中走了片刻,司徒凍得全身都打哆嗦了,夜晚的春水可是冰涼刺骨的,「上岸吧。」
「再等等。」悅兒也凍得嘴唇發紫了。
又在水中走了近一炷香的時間,悅兒終于抬腳走向岸邊。轉身又將司徒拉了上來,「還好吧?」
司徒凍得牙齒打架,「我……」
悅兒驀地雙指搭上他的手腕,為他把起脈,隨即皺起雙眉,他的確武功盡失,那適才……
「你剛才是用妖法殺人嗎?」悅兒突然笑著說了一句。
「是他殺的,不是我殺的。」司徒哆嗦著回答。
悅兒忍住挖耳朵的沖動,因為理智告訴她,她沒有幻听。沉默地將自己體內微弱的內功傳給司徒,片刻後,松開他,「好些了嗎?」
司徒感謝地道︰「好多了,不那麼冷了。」
「那就快些趕路吧!不然安兒會等急的。」
「嗯。」
兩人繼續沉默地趕路,走在後邊的司徒突然開口道︰「其實你還是關心我的是不是?」
悅兒腳步頓了一下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
司徒又道︰「我沒有騙過你,我是司徒瑞安,說要娶你為妻也是真的。安兒是我的骨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們。就算那時你要殺我,我想娶你的心仍是未曾改變的。」
悅兒停下腳步,轉回身,眼楮直直地看著他,「八年前也是現在這個你嗎?」
「啊……那個……其實八年前我的本意是想讓你生下安兒的,可是……唉,我說了不算……委屈你了。」
悅兒靜靜地看著他,「是嗎?我不明白,若你真是司徒瑞安,八年前我不了解你,現在,我更加看不透你了。」
「那……那我從頭到尾跟你解釋好不好?不過……」司徒還有些猶豫,「我擔心得知真相後,你會……」
「等見到安兒以後再說。」悅兒道,她心里也在害怕。她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卻又直覺地想躲開。
「哦。」司徒點頭,卻是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
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們終于走出林子。司徒左右望了望,微微一驚,「咦!這里……這里好像……我們又轉回來了!」
「不錯,這里離平安客棧已經不遠了。應該甩開他們了,我們去找安兒。」
兩人在安靜偏僻的山路上走了一會兒,接著又往濃密的林中行去。司徒苦叫一聲︰「還要往山里鑽啊!換條路行嗎?」他現在又累又餓,實在一步路也不想走了。尤其是那種枝葉繁盛的密林,看他身上被樹枝劃成布條的衣衫就曉得了。再看悅兒,她也好不到哪去。
悅兒轉身看到他垂頭喪氣的樣子,驀地微微一笑,公子以前向她撒嬌抱怨飯不好吃的時候,也會偶爾露出這樣的表情。現在……悅兒蹙下眉,還是不去想好了。
「再走一炷香的工夫我們就到了,而且走山路容易遇到上山砍柴的人,還是走林子吧。」
司徒點了點頭,突然將那件破破爛爛的外衫月兌了下來,披到悅兒身上,「早晨挺冷的,你穿上。」
「哦。」悅兒神情一怔,抓住披在肩膀上的衣服,抬眼看凍得瑟瑟發抖的司徒,「你……」
司徒只是催促道︰「快走吧。」
悅兒心中一暖,其實面前的司徒瑞安,心地真的很好。
悅兒第一眼看到的並非是安兒,而是他的玩伴狗子,「嬸嬸,你終于來了,平安生病了。」
「病了?」悅兒一驚,司徒顯然也很著急,三人一起跑到茅屋中。
狽子的爹娘看到二人來了,立即松了口氣,「你們總算回來了,安兒昨夜不曉得得了什麼怪命,一會兒頭痛,一會兒肚子痛,一會兒又說怕見光,可把我們嚇壞了,也不敢離開他半步,就怕他出事。」
悅兒走到床前,手伸入被中握住安兒的手腕,為他把脈,稍刻,懸空的心終于落地了,轉頭對大家一笑,「沒事,他只是吃壞了肚子。輕微中毒,休息一天就好了,真是感謝你們照顧了他。」說著對旁邊的司徒遞個眼色。
司徒先是一呆,繼而明白過來,說著客氣話,將夫婦二人請到外屋說話。狗子也被司徒隨手拉了出去,「等安兒休息一天就能跟你玩了。」
見人都走了,悅兒才小聲開口說︰「起來吧!別裝了。」她掀開被子。
「娘!」安兒坐起,撲進悅兒的懷中,「娘,你昨晚一夜都沒有回來,安兒急死了,以為娘不要我了,娘……」
「好了,娘不是已經回來了嗎?」悅兒柔聲說道,「怎麼裝病騙人呢?」
安兒小臉一紅,「娘,我好不容易把他們帶來,可是到了晚上你都沒有回來,他們要離開,我只好裝病了。」
悅兒笑道︰「真是頑皮。」想要責怪他,卻也清楚若非安兒裝病騙人,說不定狗子一家已經出事了。安兒不曉得事情真相,即使知道了說出來,他們也不會相信。她有些心疼地抱緊他,「先歇一會兒吧!娘出去跟他們說。」
「娘。」安兒突然拉住悅兒的手,「那個人……他到底是不是我爹爹?」
悅兒微微一怔,繼而微笑道︰「娘以後會跟你解釋,至于現在……在外人面前喚他爹爹吧!」
「娘。」安兒小臉可憐兮兮地皺在一起,「安兒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听話,娘以後會跟你說清楚的。」至于現在,她也弄不明白,又怎麼跟安兒說呢。
悅兒拿出這幾年積蓄的大部分送給了狗子一家,讓他們直接離開,不要再回村子。她只說是司徒早年做生意時,結下了一個仇家,那人勾結了山匪,追殺司徒,狗子一家會受到連累。
狽子一家原本推讓不要銀子,但又一想,從此後背井離鄉,手上沒點東西還真不行,便略帶歉意地收下了。其實心存歉意的是悅兒。
當天中午,狗子一家便離開了山谷。安兒與狗子戀戀不舍,兩個小孩子不想彼此分開。狗子走後,安兒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淚,司徒心疼得不得了。悅兒見司徒疼愛安兒的態度不像是作假,便將安兒交給司徒照顧,她則走進另一間茅屋,在書架上翻找一本醫書。
終于找到了,她尋著記憶翻到書上所寫,快速地從頭看到尾。眉頭微蹙,又從頭仔細翻看了一遍,然後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果真有這樣的人嗎?兩種性情。這書上記載說,有人受到刺激會性情大變,恍若兩人。
莫非公子也是?
可是就算性情會變,身體也會改變嗎?變成另一個人的同時,武功也會大增?醫書上所記載的並不能為她解惑,反而越來越迷茫了。
而且並無有效的治療方法,只說盡量不刺激病人,可是公子……
她離開的這八年里,公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走出茅屋時,天色已近傍晚。听到隔壁屋中傳來安兒歡快的笑聲,悅兒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推門走進去。然而,映入眼中的情景卻讓悅兒微微一怔。
安兒小小的身子坐到司徒懷中,手中不知拿著什麼書,正指著上面對司徒說話,表情依賴。而司徒更是一臉寵溺之情,不時用手掐掐安兒水女敕女敕的小臉蛋,若得安兒一陣發笑。
兩人相貌相似,親近相依,明明就是一對父子。但他的性情卻非她記憶中的公子,而是另外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