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屋外雨聲淅瀝,午夜時分,我正窩在床上隨意的翻看書本,培養入睡的情緒。
叮咚!叮咚!
突兀的門鈴聲打斷我的思緒。
無奈的嘆口氣,認命的爬起來開門,正如我所預料的,商緘正一臉無所謂的斜倚在門旁。並非我料事如神,而是正常人不會在半夜找上門來,這種唯我獨尊的行為;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第二號人選。
簡單的說呢,我和他應該稱之為青梅竹馬。住在同一社區,上同一所小學、中學、高中,就連大學也是同一所,這樣的關系不是青梅竹馬是什麼?
但我倆其實沒那麼要好,該怎麼說呢?應該是我的嫉妒心在作祟。
心結早在小學時代即存在。
我是一般人口中的書呆子,除了讀書,對任何事都很笨拙,最明顯的二項就是運動和人際關系。
舉凡與運動有關的事物均與我對沖——
球類︰不是我打球,而是球打我。
田徑︰我總是以四肢伏地的方式向偉大的地球表達敬意。
游泳︰不不不!千萬別叫我下水,命中屬火的我一但入水,只怕就要向極樂世界報到了。
我悲慘的運動生涯,一直持續到體育課不被列入必選課程時才得以解月兌。
而人際關系則是我另一個痛處。
在陌生人群中,我的腦袋及嘴巴總是彼此互不搭理,想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這樣的狀況,令我體驗到沉默是金的真理,自小奉行至今。
沉默的我,在人群中是隱形的。
相較于一無是處的我,他的存在宛若超級巨星般的閃耀照人。舉凡學業、運動、美術、音樂……多才多藝是他的代名詞;勝利桂冠對他而言向來是唾手可得的。
外型更是令人無可挑剔,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身高配上帥氣的臉龐,優良的家世、傲人的腦袋、強勢的領導能力,以及所向無敵的群眾魅力。
他,是每個女孩子的夢中情人,也是我長年妒忌的心結。
但不知為什麼,他總是會來找我,不定期的,也不預先知會。莫名其妙的找上門來,卻什麼也不說、不做,有時只是上來喝杯茶,和我互瞪個幾分鐘,然後就離去。這個習慣是在我們上大學後搬出家中開始養成的,當我察覺時已是一年以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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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嗎?」隔著鐵門發問,深夜時分,我無意請他進來。
「不請我進去嗎?」雙手一攤,一臉無賴的笑,是他一貫的表情與伎倆。
早就發現我眼中的他,與眾人眼中的他是不同的。在眾人眼中,他意氣風發、自律自慎,言行舉止無不可為人表帥;但在我眼中,他只是個無賴。
並非惡意丑化,只是商緘在我面前,從未正經的說過一句話或做過一件事。
「有事嗎?」再次重復問句,多年來的經驗告訴我不要逞口舌之快,不論誰是誰非,我永遠也無法在言語上勝過他。
「嘖嘖嘖!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商緘搖頭嘆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正面回答,以迂回的方式表達「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態度,是他一貫的作風。
我若不開門,依照往例相信他會站在門口直到天明,與其與他耗上一晚,還不如早早讓他自動離開。在自尊與現實的考量下,我選擇了現實。
「進來吧!」請他進門,看他落落大方的坐在沙發上,尊貴自傲的姿態令我不由得怒從心生。「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非得讓你在這時候來打擾我?」
「茶呢?對上門來的客人不該連杯水也沒有吧?」
還是一貫的自信笑容,若是我一拳朝他打過去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唉!我也只敢想想,不敢有任何動作。
倒杯水給他後,我又站回門邊斜倚著,雙手環胸,就待著看他還有什麼花樣。
結果,他喝完茶後就離開。
令我覺得不對勁的是他臨去時的眼神,不再玩世不恭、不再帶著笑意,與以往的他全然不同。讓我既感到火熱,又打從內心中發出寒意,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令我一瞬間茫然失措;待回過神時,商緘早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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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教,外找。」
我邊走邊納悶是「誰」找我,抬頭看向門外,走廊上的商緘正無端的笑得十分燦爛。
「已經畢業了的人,出現在這里做什麼?」
睡眠不足的我,自然不會有什麼好口氣,沒有惡言相向已算是對得起他。
「怎麼了,眼眶怎麼這麼黑?昨夜沒睡好?」
商緘伸出一只手摘掉我的眼鏡,而在我模糊的視線下所看到的居然是一臉擔心的神情,害我瞬間心髒狂跳。不!不可能!一定是看錯了。
「你以為是誰害的?」我沒好氣的回嘴,「眼鏡還我。」我伸手向前索討眼鏡,並努力平息失去規律的心跳。
一言不發的態度,說明他不打算歸還的企圖。
早該明白他是不會乖乖的歸還我的眼鏡,正所謂「天助自助者」,看來,要取回眼鏡,只能靠我自己。
眯起幾近半盲的雙眼,努力的尋找著被奪走的眼鏡,可是我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身高站在他面前卻意外顯得矮小,即使努力踮高腳尖,卻怎麼也夠不到他拿在手中的眼鏡,反而一個重心不穩,直直的朝大地之母撲去。
「哇!」眼看著就要成為牛頓定律的實驗品,我不由自主的閉上眼楮,等待成為著名定律實驗品所應付出的「光榮代價」。
一秒鐘、二秒鐘……咦?不對,再怎麼樣也不該會有時間讀秒。睜開一只眼楮偷瞧,映入眼簾的是一副裹著淺藍絲質襯衫的雄偉胸膛。
「哇!」我再度慘叫,反應迅速的從他懷中往後一跳,狼狽的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你、你、你……」食指抖顫的指著他,我卻吐不出半句話語。想想方才的反應,天呀!一世的英名、嚴正崇高的學者形象,居然就這樣毀了?我好想哭哦!該死的腦袋,求求你不要再罷工了,你再不振作,你的主人就要被人生吞活剝了。
「晚上一起吃飯!」不是疑問句,而是命令句。
雖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我敢以生命作賭注,現在商緘的臉上一定帶著欠揍的笑意。
「為什麼?」好不容易才擠出這三個字,我暗暗松了口氣,不再陷于剛才那莫名的尷尬場面中,真該謝天謝地。
「為什麼?」只見他揚揚手中的眼鏡,「除非你不想要回「人質」了!」
「人質?」嗯,也許說「物質」會比較恰當些。
啊!笨蛋!暗罵自己一句,什麼時候了,我居然還有時間想這些有的沒有的?冷靜呀!笨腦袋。
「如果我答應你,是不是「馬上」就可以拿回我的眼鏡?」
「當然!」商緘執起我的右手,將眼鏡交送到我的手掌中。
極力忍住想縮回右手的沖動,我故作漫不經心的將右手自他掌中收回。
「好,今天「我」下課後在校園西邊的側門等你,逾時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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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三點十分,我輕松愉快的朝西側校門邁進。
「呵……呵呵……」想到就這樣將了他一軍,我再也忍不住輕笑出聲。
可不要誤會哦!在此鄭重聲明,我絕對不是那種食言而肥的人,只是有些狀況他若不問清楚,那也怪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