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青堂微笑,先月兌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搭在她肩上,這才出聲道︰「沒什麼,就我母舅家的事。」這事他沒打算要瞞她。
水玉蘭抓著他披上來的披風,臉龐有些紅起來。他才是主子,可她發現離開雷家後,總是他照顧她多些,反而自己沒盡到什麼身為奴婢的責任。
而他提起母舅家的事,她並不訝異,因為在與他來此之前,四少女乃女乃已經約略對她提起他暗查母舅家的事「您可有頭緒要怎麼做了?」她問。
「還沒有,等與名孝討論過後再說吧。」
朱名孝她未曾見過,是二少爺在南方的心月復,幫著處理不少事,听說朱名孝的妻子也在別府工作,是別府的女總管,她心理有了準備,之後自己到了那,想必也得听這位女總管的吩咐。
「嗯,我明白了。」她頷首回道。希望他真能為自己的母舅家平反,如此,才能慰毛姨娘在天之靈。
之後他靜默沒再說話了,似乎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她瞧著他專注思考的側臉,心房悄悄緊了起來,但他忽然間轉過臉來朝她一笑,瞬間她臉火辣辣的燒起來。
他見她莫名困窘的樣子,不解,盯著她問︰「怎麼了?」
「奴婢……呃……是有個疑問想問您的。」偷瞧人家自己還臉紅心跳,這等丟臉的事哪里能提,她偷偷吸了兩口氣後說。
「想問什麼呢?」他瞧她兩頰嫣紅,但語氣琢磨,輕笑著問。
「這個……奴婢知曉咱們雷家在浙江、蘇州一帶都有生意往來,您也認識不少人,只是奴婢不解,您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尋常生意人,為何那劉老板與人牙市場上的人會對您如此恭敬,甚至忌諱?」她忍了很久,老早想問起這件事,可一直找不到時間與機會,這會四下無人,便藉機問個明白,又能解去自己方才失態的窘狀。
雷青堂眼神頗有深意。「你既已注定得跟我,這事我也不同你隱瞞,我在南方不只是個殷實的藥材商,我還是個領有官帖的牙商!」
「牙商」她驚訝了,雖然自己已經隱約猜出他另有事業,可也沒想過他是位為人仲介的牙商。
听說牙商這行牽扯利益龐大,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若沒有根底的人,根本在這行混不下去,讓人黑吃黑或橫死街頭的多得是,而二少爺竟有實力能吃得下這門買賣,而且還是個領有官帖的牙商,這就更不容易了,這表示他不僅在黑道能施展,連白道也吃得開……
「可是吃驚了?這行我暗中布局了幾年,但真正坐大是近幾年的事,那劉定東因為曾與我合作過,賺了不少銀子,希望我能再引介他發財,自然對我客氣有加,至于人牙市場上的那些人——」他忽地一陣冷笑。「那蘇州的牙市是我在經營的,那些人知道我是誰,自是不敢與我搶人,倒是那兩個初入牙市不長眼的小牙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沒讓人扭了他們的脖子,他們該慶幸了!」
這麼說來,那兩個人是關公面前耍大刀,活該找死了,可這會,這似乎不是重點,重點是,原來自家二少爺是黑市頭子二少爺竟混得這麼大,難怪那些人會懼怕他!
見到她萬分驚愕的表情,他一只手掌搭上她的肩,力道溫暖而厚實。「牙商這行雖復雜了點,但你只要相信我,就沒什麼好驚憂的。」本想過將這事瞞著她的,但若她就是自己想要的人,那唯有兩人知情知底才可能同心同意,互相扶持的走下去,因此該告訴她的,他一件也不會保留。
水玉蘭由震驚中回神,望進雷青堂令人信賴與溫柔的目光。
他應該從未對雷家任何人說過這些事,包括四少爺,而他卻毫無保留的對她吐露,這份信任意味著什麼,她不會不知,心情更加起伏——
尤其他們扮夫妻,一路幾乎假戲真做,他無一刻不將她當成真正的妻子對待︰在劉老板那,他為她豪爽擲金︰低調的他,因為她一句話,出面救下小喬,並且讓小喬成為她的貼身丫鬟。他的心意如此昭然若揭,她張口想說些什麼,可開了口卻吐不出半字來,她不知自己能回應什麼?
他是二少爺,雷家的主子之一,自己隨他南下,是受四少爺與四少女乃女乃請托跟來照顧他生活起居的,僅此而己,僅此而已,什麼都不該多想,也不該妄想……
雷青堂注視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放在她肩上的手緊縮。他對她極有耐性,一旦鎖定,便會逐漸收網,絕不讓她逃走!
「哎呀,可讓我找到你們了——」謝晉元走上甲板,大剌剌的話說聲,忽然到一半就卡在半空中了。
謝晉元見到雷青堂的手親昵的搭著水玉蘭,兩人甚至深情相望,這氣氛透著緊張與曖昧,讓他一開口就後悔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真是不長眼,這下應該壞了雷家老二的好事了。
「呃……你們……你們繼續……繼續……我不打攪,不打攪!」說完他轉身要快閃,免得讓雷青堂的冷箭射死。
「謝……謝公子,您別走,您……您別誤會了,奴婢只是和二少爺談事,沒……沒什麼的!」水玉蘭趕緊縮了肩,不再讓雷青堂的手搭著自己,結結巴巴的將謝晉元喊住。這人與四少爺是拜把兄弟,若將這事回去說給四少爺與四少女乃女乃听,那大家可就誤會了,自己可沒意思讓雷府里的人多想,所以這事還是對謝公子說清楚的好,省得亂傳了話。
謝晉元見到雷青堂臉色一瞬間下沉,暗暗叫苦,他果然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什麼時候不來,這時候來說事!馬上亡羊補牢,半開玩笑的說︰「你與青堂是夫妻,做什麼都正常,我可沒誤會什麼。」他故意說。
水玉蘭立即漲紅了臉龐。「謝公子,奴婢與二少爺的身分您是最清楚的,您這是故意消遣奴婢了!」她頓謝晉元笑得促狹道︰「我清楚什麼?我可什麼都不清楚,只清楚這一路你就是雷家二少女乃女乃,青堂的妻子,就是問船上的任何人,也都會這麼回答的不是嗎?」他有意讓她難為情到底,她越是難為情越是明白雷家老二的用心。
「您!」她跳腳。這會又後悔將他叫住了,早知道該讓他消失,就不會惹得自己這麼無地自容了。「哼,謝公子找的應該是二少爺,那你們聊,奴婢先走了。」辯不過謝晉元,她待不下去,干脆自己先離開,不願留下繼續被作弄。
「等等,先別走,我找青堂也找你。」謝晉元道,既然已經壞了事,就把本來找他們要說的事一起說了。
「有什麼事嗎?」她只得回過頭來問。
「那姓嚴的客人說,要感謝咱們搭載他們一程,他身上帶有上等的茶葉,今晚想以茶代酒的答謝咱們,順便與咱們交交朋友,問你們肯不肯賞臉?」謝晉元瞧向兩人,問他們的意思。
水玉蘭曉得自己讓出客房的事已經讓雷青堂不高興,若她再主動答應受邀,他鐵定又有不好的臉色,遂閉嘴看他的意思再說。
而雷青堂曉得嚴文羽有心與他結交,就瞧他肯不肯賣個面子,他思索了一下後,頷首。
「無妨,就去吧!」他盤算著嚴文羽是茶商,茶葉買賣商機頗大,自己卻尚未涉入過這行,不如趁這機會琢磨琢磨。
至于之前自己雖惱蘭兒對嚴文羽過于熱心,可心里明白,蘭兒本就是個熱心腸,做事存的是善心與好心,根本沒其他意思,自己無端遷怒嚴文羽實在沒必要,他理智恢復後,反倒是欣賞起對方的言談與氣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