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一根煙,絡萍用力地噴出一長串濃煙,她帶著吊兒郎當的表情,滿不在乎地甩甩頭。
「當時我的丈夫不肯讓我去,因為他怕我會受傷。但是,希平對我的誘惑太大了,大得足以使我有拋開一切的勇氣。所以我跟我丈夫離婚,帶著他一半的財產飛到南美。到了那里之後,我才知道那里的環境有多惡劣,因為語言不是很通,所以我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用報紙上的照片和美金到街上一個一個地問。
在四姊妹的沉默聆听中,絡萍嘴邊浮現了個扭曲的笑容。「有人告訴我,他的表哥在一條河的下游從水里救了一個受傷的人,而那個男人長得跟我照片中的男人幾乎一模一樣,我立刻雇了一隊土人開著快艇到那個人的表哥家。我害怕他們救起來的是希平,尤其是在那里成天听到叢林又吞沒了多少人的消息之後,我真的很害怕。卻沒料到他們救的人是希安。」
「希安?他被救起來了?」四姊妹乍聞之下,全都聚精會神地等著她說下去。
「他被救起來了,但是卻失去了記憶。也不盡然完全都記不起來,起碼在見到我時,他還依稀記得起我。我想跟希平聯絡,但他卻在我找到希安的那天離開那里,回香港了。我想這樣也好,若是將受傷的希安交給他,他大概只會記得我找到希安,但我要他永遠將我放在心上,所以我帶著希安回美國,把美國的事處理完,又帶著希安回到香港。」她用力捺熄煙蒂,露出個苦笑。
「誰知道我一下飛機就去找他,他卻告訴我他已經有了個未婚妻。我原先計劃好的一切全都被推翻了,你們叫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幸好被我想到了個方法,那就是希安。他是我的王牌,我知道只要有了他,我就有辦法得到我所想要的一切。」
「希安他現在人在哪里?」春蘭緊接著問道。
絡萍狡猾地搖搖頭。「我已經說得夠多了。在我沒有成為希平的妻子之前,我是絕不會說出希安在哪兒的。」
「絡萍……」
「但是……」
面對方家姊妹們焦急的模樣,絡萍揚起眉,雙手慢條斯理的玩弄著自己的頭發。「我不管希平他要跟我耗到什麼時候,反正現在急著要見希安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麼緊張的?」
她說完之後,搖動著嬌俏的臀和妖嬈的細腰,很快地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客廳里只剩下四姊妹埋頭苦思怎麼找出希安的下落。
「起碼我們現在知道希安人在香港了,剩下的就是去找出他來。」水蓮環顧其余的姊妹之後嘆口氣地說。
「是啊,但是我們要從何下手呢?」秋菊瞪大眼地問道。
「絡萍又不肯講,我們總不能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說吧?」雪梅無可奈何地攤攤手,聳了聳肩。
一直沉吟不語的春蘭將桌上的火柴整盒倒出來,又一根根地放回去,這是她想事情的老習慣了,其他三個人都不說話地望著她,不一會兒,只見她突然眉飛色舞地將火柴盒重重放下。「我想到辦法了!」
其他人立刻興奮地過去,高興地聆听著她的計謀。
第九章
像是驚濤駭浪就要拍岸而來,又如同雄偉的海嘯席卷而來。一開門,查理就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將咬叨在齒間的芹菜棒拿下來,喳呼喳呼地沖了進去。
他將音響的遙控器從敏箴手里搶了下來,用力一按,播放中那激蕩心靈的樂章立刻戛然而止。
「敏箴,你在干什麼啊?早就過了下班時間,我跟莫愁、季雲她們在明天的服裝展覽會現場忙到剛剛才回家,沒見到你,所以我猜你一定還在店里。」有關季雲的故事,詳見《求婚進行曲》。
「查理叔叔,天黑了嗎?」敏箴仍是動也不動地坐在那里,這使得查理起了疑地朝她眼神的方向望去。
柔細潔白的小花朵上散布著淡淡的鵝黃;女敕白嬌小的花朵圍繞成一頂小小的花冠,配上幾朵嬌艷的香檳玫瑰和白雲花,幾片橘子花樹葉和滿天星纏結著亮眼的緞帶,將花冠裝飾得一如古畫中天使的冠冕。
「你把頭紗做好啦?辛苦你了,我們回家吧!」查理愛不釋手地前後上下反覆地觀看著那頂頭紗,對于敏箴的慧心跟手工,簡直找不出話來挑剔。
敏箴悶不吭聲地站起來,突然回過頭將跌落在工作桌上的橘子花撿起來放在鼻端。「查理叔叔,你為什麼要用橘子花做為這次婚紗的主題呢?」
查理將花冠及長長的白紗小心翼翼地放進冷藏室中存放,然後正視著她。「其實,這件婚紗一開始就是為了你而設計的。你跟希平訂婚後沒多久,有一天他突然上門找我,要我為你設計一套婚紗,因為他說婚禮大概是在六月底到七月初。六、七月正好是橘子花開的季節,而且傳說天帝宙斯與天後烏拉結婚的時候,送了新娘很多潔白且清香的柳橙花。從那時候開始,歐美的新娘頭紗上都會別著柳橙花或橘子花。」
一听到希平的名字,心里的痛又狠狠地敲擊著已經結疤的傷口,敏箴別過頭去強忍著將要泛流的淚珠。「你確定他是要你為我設計的禮服,或者,是你弄錯了?」
「不,敏箴,我很肯定他那時候千真萬確的說是要為你訂制禮服。甚至連我都能感受到他那股興奮勁兒,如果說那是演戲,那他的演技也實在太好了,好到連我也被他騙倒了。」連連咬著芹菜棒,查理若有所思的說。
敏箴緩緩地垂下頭,注視著胸口那枚紫水晶戒指。自從她在雨中狂奔回來而大病一場之後,自家里專程飛奔而來來照顧她的父親和母親,大怒之下將那枚紫水晶戒指扔到外頭的草坪上。
對于希平如此薄情寡義的說變就變,周家父母苦口婆心地想將敏箴帶回家,讓她忘了這一場噩夢。
「不,我不回去,我要等下去。他還欠我一個解釋,我一定要等到他的說明,否則我這輩子都將無法釋懷的。」冒著燠熱的陽光,敏箴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強撐著尚未痊愈的身體,趴在草皮上找了好久才找到戒指,並如此地告訴所有的人。
「敏箴,你這孩子也太傻了,他都已經跟別人……」周父搖晃著滿是銀絲的頭,不忍地說道。
「爸,我不想回家去,我要留在這兒,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近他的地方。只要跟他住在同一個天空下,與他呼吸相同的空氣……我就已經滿足了。」敏箴除下頸間的金鏈,將戒指串起來,掛在胸前當墜子。
「即使是他已經跟別人結婚,你還要這樣等下去?」忍不住心頭的震驚,周父鐵青著臉地喝道。「你怎麼這麼傻,他……」周父還要說什麼,卻被妻子拉開。
「爸、媽,你們听過‘幸福之塔’的故事嗎?我跟希平在‘幸福之塔’相遇過,這一生有這段愛,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再也沒有遺憾。」敏箴一反前幾天的哭泣和哀傷,突然綻開絢麗的笑容,但每個人卻可一眼看穿她兩眼之中的空洞。
「‘幸福之塔’?」眾人相愕然地相顧失色,這神奇的「幸福之塔」,他們之中倒沒有人听說過。
敏箴緩緩地露出個哀傷的笑容,失神落魄地將那枚紫水晶貼在額頭上,戒面的清涼帶來一陣沁心的溫柔。
見她仍是這樣痴痴癲癲的為希平而神魂顛倒,在軟硬兼施仍勸阻不了她之余,周父和周母只有在連聲嘆息中黯然離去,但臨行前仍不住地叮囑著查理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