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打工模樣的女孩從不及他下巴的高度仰望了他一會兒,然後推推眼鏡,「你是不是姓于?在外面窗戶還那頭跟另外兩位先生坐在一起?」
「嗯……」梅生訝異的瞪著她看。
「噢,剛在里面有位裘裕梅小姐叫我把這個交給你。」她說著將一團擦手紙遞給他,「她說你看了就明白。」.
梅生手腳俐落地打開那團皺巴巴的紙,其面是用口紅歪歪斜斜的為了幾個字,他揚起眉地特向那個一臉好奇的女孩。
「她還說了些什?」梅生眼珠子轉了轉地問道。
「有啊,她說︰「後會有期」,然後就從後門走了。」
「噢,謝謝。」梅生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蘭生和菊生那邊。
看到梅生那陰晴不定的臉色,蘭生和菊生不約而同地坐正了身子,關切地迎向他。
「大哥……」蘭生揚起眉,疑惑地看著他。
「裕梅呢?」菊生則干脆站起來向那個方向張望。
面對弟弟們的詢問,梅生只是沉著臉的將那回紙往桌上一扔,雙手抱在胸前沉思著。
菊生眼明手快地出前生先搶到那團紙,他興匆匆地打開之後,愣愣地看著那幾個字——不跟你玩兒了。
「不跟你玩兒了,她是什意思啊?」菊生困惑地搔著頭,百思不解地問著兩個哥哥。
「我瞧瞧,我瞧瞧……不跟你玩兒了?」蘭生急急忙忙地搶過那張紙,瞪了半天也只能茫茫然地發呆。
梅生越想越郁卒,這小妮子害他在這里為她擔心半天,原來她小姐早就尿遁了。唔,看來這丫頭的意志力還真不會輸任何人,但她可能沒有先搞清楚狀況。于梅生是何許人呀,豈容得了她天外飛來一筆地在生活中投下三百萬噸的黃色炸藥,然後又從容逃之夭夭!
不成,按鈕已經按下去了,這場戰爭已經開始,由不得她說停就停。既然已陪她玩了這久,那她也有義務要繼續玩下去。
郁悶的拿起那張粗糙的紙,他端詳了半夭,突然爆出大笑,「唔,起碼這丫頭還挺有水準的,不跟你玩「兒」了,字正腔田是她的優點,沒想到連寫字都滿端正的。嗯,看樣子以後我不必擔心我兒子滿口的台灣國語了。」
于家三兄弟的另外兩個猛然抬起頭地瞪著他。
「大哥,難這……難這你真的要娶她?」菊生半張著嘴,怪里怪氣地嚷嚷著。
蘭生用充滿同情的眼光看著梅生,「大哥,咱們絕對不會把裕梅放你鴿子這回事說出去的,你可千萬不要勉強,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對啊,大哥,何必單戀一枝花。」菊生也充滿義氣的為梅生打氣。
梅生先看看蘭生再瞧瞧菊生,然後搖搖頭,「不,你們不會明白的,裕梅可是截至目前為止最合我胃口的女人。你們想想,憑我于梅生的魅力,有哪個女人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只是我懶得去經營罷了。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個可以跟我勢均力敵的女人,想用這句‘不跟你玩兒了’打發我,門都沒有!」
「大哥,難道你真的娶定她了?」蘭生見到梅生的樣,一臉難以置信地說。
「天哪!」見到梅生堅定地點點頭,菊生用手拍了一下額頭,「大哥,你未免也太夸張了吧?」
得意地撫掌而笑,梅生意氣風發地睥睨弟弟們,「就像我說的,這個女人我要定了,你們等著瞧吧!」
蘭生和菊生在梅生走後仍面面相覷許久,最後前生挪挪身體,「我想老大這回是認真的了。」
「對啊,你想他會成功嗎?我看裕梅可也不是個簡單的妞兒,想想看,不婚媽媽!哇!正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新時代女性,很難惹的。」菊生吹了聲口哨。
蘭生好整以暇地喝完最後一口水站了起來,「唔,這就不勞咱們操心了。你又不是不知這老大的個性;他只要打定了主意,推土機都擋不住他。只是我懷疑裕梅會有那容易乖乖地被他套上結婚戒指嗎?」
「看來可有好戲可看啦!」伸伸懶腰,菊生拉起搭在椅背上的夾克,「嗯,老大忘了付帳,二哥……」
「你先付吧,別忘了拿發票再向老大請款。」蘭生說完,自顧自的往外走。
「喂,二哥!二哥!」菊生見蘭生絲毫沒有回過頭來的意思,只有悻悻然地掏腰包,「嗯哼,大哥,反正我是過一手加一倍,你們走著瞧吧!」
拿到發票,菊生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背起他那體積龐大的背包,跨上鐵馬回公司去了。
※※※
裕梅得意地坐在麥當勞的臨窗座位上愉快地喝著牛女乃,剛才地從那家咖啡比的後門溜出來之後,馬上轉到對面的這家麥當勞,點了杯牛女乃和一份薯條,她盯著手表等著預期中的場面。
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梅生並沒有如她預料的會怒氣街天的到處找她,相反的,他反倒是一派優閑的雙手插在褲袋中,緩緩地走到他違規停在黃線區的車旁,心不在焉地拿起那張夾在雨刷上的違規罰單放進口袋襄。最令裕梅感到詫異的是——他竟然還滿臉笑容!
這令裕梅幾乎要將吸管給咬碎了,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梅生開車絕塵而去,頭還沒轉過來,又在眼尾掃到老二蘭生,仍然穿著他的白袍,招手攔了輛出租車走了。然後是老菊生,背著那個看起來嚇死人的大背包,騎著他那輛亮晶晶的越野車,橫沖直撞地從街角消失。
敝了,難道梅生就那放心?在看了那張紙條之後他也沒急著要到處找人?這個結果令裕梅感到泄氣,她索然無味的看著眼前的薯條,提不起興趣的全倒進垃圾桶。
背著最流行的小牛皮背包,穿著今年秋冬最時髦的A字毛料迷你裙,上半身是短得動不動就露出肚臍眼的緊身毛衣,拎了件短外套。裕梅對著街上的櫥窗搔首弄姿,依例又引來了路旁其它人的側目,但今天就連這樣賣弄風騷都引不起她的興趣,她嘆口氣的打開小小的通訊本,一個又一個名字地瀏覽著。
小瑛跟男朋友去日本玩。淑華在家坐月子,莉萍跑到香港去采購了,阿南要期中考,阿君結婚,小陳要換工作……朋友們每個人似乎都很忙,就剩下她無聊得只能在這里壓馬路!她沮喪地攏攏隨風飛揚的長發,懊惱得無以復加。這時候,那個有點高、有點帥的男人影像又躍人腦海中,不請自來卻也還不走。
其實于梅生這個人倒也挺不錯的,除了跋扈了一點、又愛指使人做這做那之外。裕梅懶洋洋地踱進一問精品店時,如此的告訴自己。
起碼他還很溫柔哩,可以傾听她的心事,並且有足夠的幽默感陪她在醫生那里演戲,如果是哥哥的話,他八成又是丟張支票,然後一頭鑽進那些破碗破盤。
所以說啦,自己這樣放人家鴿子實在有點不應該,可是他也不必一副他就是老公的樣子嘛。什跟什啊,又還沒說要嫁給他,還正經八百說的跟真的一樣,就算是哥哥也不敢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啊!他以為他是誰?
可是……唉,他還真的是很盡責啊,別的不提,只是他每天拎上拎下的帶著自己去他公司上班,又去吃飯,又要盯著人吃藥,這份耐心連哥哥也比不上的。而且在他公司里又怕自己無聊,找了一大推事給人做,即使只是洗洗杯子,排排影印好的目錄,也總比原來這樣無聊得發慌好吧!
她在店里四處逛,老實說家里的東西已經堆到堆不下了。哥哥在經濟方面,對她根本不設限,所以她已經買到找不到東西可買的地步了;除了水晶玻璃制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