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來找我,想將裕梅名下的房地產都賣掉去把那座博物館里的東西買回來。我前思後想,裕梅的心髒不好,也沒有謀生能力,如果連那棟房子都賣了,那她以後可怎得了,所以我拒絕裕松的要求。」律師連連地搖著他灰白的頭,「誰知道裕松急起來,竟然威脅要把我幫他「偷」裕梅的錢的事宣傳出去。我也太急躁了一點,因為我才剛決定要把事務所交給兒子,現在可不能出任何差錯。情急之下就月兌口而出地說出那個秘密。」。
隨著律師的胸口急促地伏動,和他大口大口地吸氣呼氣聲,于家兄弟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他听了之後失魂落魄的跑出去,後來一些知道內情的朋友們都說裕松跑去找他們一一求證過了。我們根本沒料到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呃,後來他告訴我,即使他不是裘家的骨肉,但他總會得到裘家的財產的。不過,他還是要去東歐,等回來之後,再好好地進行他的計劃,沒想到……」
「後來我才知道他打的主意︰他打算利用裕梅有心髒病的事,讓裕梅因為疏于照顧而心髒衰竭致死,沒想到于先生會說服裕梅動手術,然後又表明了要娶裕梅。」律師說著深深地看梅生一眼。
梅生黯然地點點頭。「不錯,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我跟裕梅會發生感情,這大概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吧!」
「人終究是人,虧于天理的事還是不做的好。」律師喃喃地說完之後,在熱鬧的街角下車,將這句話留給了于家三兄弟去咀嚼。
而裕松的行為也因那次的談判破裂更加地變本加厲,在裕梅對他在媒體上大放厥詞毫無反應之後,他改變了方式。他冒用裕梅的名義訂購一大堆貨品,或者到聲色場所尋歡作樂,簽下一堆爛帳,讓裕梅為他收拾善後。
裕梅幾乎都是默默地為他償清債務,面對所有人的不以為然,她只是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委婉地說明她這做的理由——
「他是我哥哥,好歹他也照顧了我十幾年。」
然後是人身攻擊。上個月裕梅為電器公司新開設的北區供貨中心剪彩,附近一長列的機車無緣無故地起火燃燒,差點波及嶄新的大樓,事後警方找到幾個充滿濃重汽油味的寶特瓶,研判是有人故意縱火。
接下來各式各樣的花招都使出來了。有放在門口勞動警方防爆小組去拆除的土制炸彈;也有一封又一封報紙拼湊或計算機打字的恐嚇信,信中還夾雜有生了銹的刀片。
某一次的慈善晚會上,當裕梅欣然地接受小女孩獻花之際,一顆BB彈射中了裕梅的額角,血流如注的照片立刻引起軒然大波。又另一回,裕梅從街角下出租車要到梅生的公司找他,一輛已經登報遺失的出租車,橫街直撞的幾乎將裕梅撞倒到另一個車道上。當時那個車道上疾駛而來的砂石車如果再快一些些……每想到這種種,梅生就感到全身的血流幾乎要凍結了。
面對外界的質疑,裕梅只是一貫地保持沉默。但梅生並沒有忽略她眼中的痛楚,也因此他成了裕梅全天候的保鏢,這令裕梅更是不安。
※※※
而剛才,就在剛才,裕梅決定面對現實了,梅生想到這點,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因為他的神經已經繃了太久,這種無形的壓力逼得他要喘不過氣來了。而現在,他注視著眼前那有著仇恨眼光的男人,忍不住地嘆口氣。
在被警方帶回警局之後,裕松仍是滿不在乎地抽著煙,得意地一一承認杜平問及的「意外事件」都是他干的。
「我真是搞不懂,現在的裕梅跟你已經是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還不放過她,大家好好的各走陽關道和獨木橋?」杜平陰沉地揍近裕松,用讓在場所有的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問道。
用力彈了彈煙灰,裕松現出狡詐的笑容,「請問這又關你啥屁事了?」
「他是我的經紀人。」一直沒有開口的裕梅淡淡地說︰「我也想知道為什?」
「為什?哼,你知道那是什感覺嗎?就像從最高的山頂上被摔下來一樣!我裘裕松是何許人?我一直都是高人一等的,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我沒錢沒地位沒有爸爸,甚至連姓氏都是別人施舍給我的。」裕松捺熄了煙蒂,立刻又點燃了一根,連連吸了好幾口,「而你呢?病奄奄的隨時都會斷氣似的,我一直可憐著你,可憐著你沒有媽,可憐你隨時都可能蒙主寵召,哈哈……」
他狂笑了一會兒之後,揩了揩眼尾,「沒想到我自己才是那個可憐的人!苞你一比之下,我算得了什呢?你爸爸可真會選方法,他選了這個方法來報復我,報復我媽︰因為我的存在就是對我媽最大的懲罰;我的存在提醒她所犯過的錯。而他留下我,更是高招,他讓所有我從小認識的人都在背後恥笑我。當他們叫我一聲「裘少爺」的時候,其實是在說「你這個不知羞恥的雜種」,可憐我還真以為自己是堂堂正正的裘家大少爺!」
「不,我不相信爸爸會有這種想法,你不要太多心了。他……」裕梅臉色蒼白地搖著頭,竭力為父親辯白。
「他怎樣?他讓我走投無路,如果他真那寬宏大量又何必留下我?隨便把我扔到街角去,我都比項著這個可悲的身世強啊!」說到激動處,裕松柏著桌子大罵。
梅生抿著唇地垂下眼瞼,也難怪裕松的反應會這激烈了,因為他那狂狷而自尊的性格,怎能容許自己有如此難堪的出身。所謂因自卑而自尊,又因自尊而自卑吧!
「然後是你,我明知道你心髒不好,隨時都可能死掉。但是我並不想你太早結束了生命︰因為你一直都是我的小妹妹。我甚至想過一輩子不結婚來守著你、照顧你。沒想到你卻跟了我那沒有原則、背叛我、出賣我的朋友……」他說著伸出食指,眼神凶狠地瞪著梅生。
「不關他的事,是我纏著他的。而且是你自己將我托給他的,不是嗎?」裕梅跳了起來,張開手臂地護著梅生,神情冰冷地說道。
「總之,他不該背叛我。還有你,我原打算等我從東歐回來就把姓氏換回我媽的姓,再跟你結婚。沒想到……我連這最後的希望都落空了!」裕松忿忿然地將煙用力揉捺成一團,眼神中露出異樣的光芒。
「我還能怎辦?只剩下一條路,讓你害怕,就像你小時候一樣,踫到打雷時,哪次不是哭著找我……只是我沒料到,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裕松說完露出怪異的笑容向裕梅走過去,「既然我都招認了,你……你就讓我再以哥哥的身分抱抱你吧,反正是最後一次了。想想以前我們的感情有多融洽,唉,還是你對我已經恨之入骨,不願意理我了?」
回想到幼年時光幾幾乎乎全都是在哥哥的照顧下長大成人,裕梅紅著眼眶地走過去。
就像是電影情節一般的鏡頭在分解成許多的慢動作,所有的人都對這猝不及防的轉變驚呼了起來……
不等裕梅走近他跟前,裕松突然一個箭步地欺身向前,只是他並非如其所言地想抱抱裕梅。他那兩條粗長的手臂直直地伸向裕梅的脖子,手掌和手指正逐漸地將裕梅的項子圍住且使勁用力地掐緊。
「你……哥……哥……」裕梅掙扎地想要擺月兌他,但此時的裕松卻像沒有知覺似的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