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設計很難將其歸類,它不像一般常見的那種沒營養的暴發戶台灣人的最愛──四四方方的水泥盒子式房屋。
可能是因地制宜的結果,或者是屋主的特殊喜愛,屋子是方型的外觀,但大量運用澄透的玻璃,和采取許多露天陽台參差配置的組合下,呈現出一種混合南歐熱愛光亮,和美國式廣闊的巨宅景象。
屋子的外牆是漂亮潔凈的白色大理石貼片,被埋在地面的投射燈,一盞盞地往上頭投射出數股暈黃光線,在漆黑如天鵝絨的夜幕里,閃爍著如盈盈水鑽的星斗,襯著光和繁星,及那陣陣卷向岸邊的浪花,構成一幅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
車漸行漸近,小瑜這才發現離屋子越近,這棟白色的屋子更是大得離了譜。不但有著廣大的花園和停車場,沿著海濱起伏的沙丘選迄到海灘畔。甚至在和波動的海接壤之處,有個簡單用不銹鋼架子所搭成的小碼頭,正泊著一艘小小的游艇隨著波濤湯漾。
雖然自很遠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屋子,但車子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在曲折蜿挺的新路上飛馳了很久,才能逐漸看清屋子的細部裝飾。它優雅得如同是風景月歷上的圖片,整棟屋舍,像是艘巨大的游舫般停泊在起伏不定的岸漫。
「好漂亮……」喃喃自語地尾隨詠文下車,小瑜抬起頭不由自主地發出贊嘆聲。
「很感謝你的贊美。當初草圖剛畫好的時候,有些人說它是個怪物!」伸過手來攙扶著小瑜踏上浮動著的小小露台,詠文莞爾地道。
「你是說……這房子是你設計的?」黑暗像層厚實的網,小瑜很慶幸由于夜色的掩護,使她得以低著頭,利用被風拂亂了的發,遮去她條然緋紅的雙頰。
「嗯,在我初回台灣時,泥程突然來找我,他把他夢想中理想的生活方式告訴我,也帶我來看過這塊他祖上留給他的地,有一天我在听拉赫曼尼諾夫的船歌︰是用雙鈉琴演奏的。靜證的午後,听著飄忽蒙攏的銷琴聲,靈感自然而然地涌現,不一會兒我就畫好草圖了。」牽著她略微冰冷的小手,詠文突然感到心中充滿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暢,使得心情也都自這陣子緊繃的繁重壓力中解月兌。
靜得听聞不到一聲雜音的天地間,只有海潮一波波地拍擊著沙灘和寥寥無幾的岩塊。稍微使些力道,佯裝要仔細看清楚遠處晶瑩的萬家燈火,小瑜掙開了詠文的手。
「你想泥程會在哪里呢?」雙手背在身後,小瑜盯著遙遠的那顆星問道。「我想不通,姊姊是個很疼愛我的好姊姊,這些年來她像是我的媽媽、我的朋友,雖然我們並不常見面,但她從來不會出門而沒有先告知我。」
「嗯,我相信你們姊妹之間的感情很好。泥程是個很隨性的人,老實說我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兒,但依我對他的了解,他大概不用太久就會出現,或許這只是短暫的情緒低潮而已。」
啊游的露台隨著海水前後晃動,小瑜跟在他背後,慢慢地往那扇如海貝般緊閉的大門走去。在按了不顯眼的某個鈕之後,貝扇向兩旁迅速地滑開,露出充滿熱帶氣息的裝潢。
加快腳步跟進去,小瑜訝異于自天花板到地面,綠色植物覆蓋了每個空隙,卻又如此恰如其分地將氣氛凝聚得優閑且清爽。
識途老馬般地在眾多的家具間穿梭,詠文不時會停下腳步,等著被一盆盆奇形怪狀,或是巨大得遮蔽視野的熱帶植物搞得頭昏腦脹的小瑜。
「這些都是泥程收集的植物,基本上他在心態上還是個鄉下孩子。」像是要為必瑜介紹似的,詠文一面撥開那些寬闊的葉片,一面娓娓道來。
抿著唇地在葉片和蚊蟲騷擾中前進,小瑜心里唯一的念頭卻是這跟我姊姊的失蹤又有什關系?
望著前頭越走越快的詠文,小瑜忍不住要替他惋惜,多可惜啊!有著如此優越的外表、專業的技術,更別提他那接踵而來的名聲、地位,誰又料想得到,他竟然會是個只愛男人,不愛女人的同性戀!
莫可奈何地將那些迷陣般的巨大植物葉片自眼前撥開,詠文輕聲地咒罵幾聲。自從泥程到亞馬遜河去旅遞過後,他即發神經的幾乎要把這棟房子,給結實實地變成亞馬遜叢林般的雨林景觀。
而這說起來,還真是得感謝泥程旅途中邂逅的那位日籍華裔混血的情人─伊能秀──頂著個熱帶生物學家的頭餃,伊能秀經常由企業或政府贊助,領隊到罕見人跡的蠻荒探險。
他是個約莫四十余五十初出頭的典型中年紳士,就像為人所熟知的日木歐里桑,他溫和多禮,有時矯情得令人要起雞皮疫蓓。略微灰白的短胡胡,總是修剪合宜的鬢腳,身著整潔的卡其狩獵裝。開口「斯米麻謝」、「阿里阿多」、閉口「阿諾……」,「可勒哇……」在國際間小有名氣。
尤其是他在亞馬遜河叢林里的原始人種部落中,發掘出某種稀有的植物種子後,更是聲名大噪。那是一種史前巨形的植物,那幾顆種子在個石盒中被深埋在地底下數千年,由于地殼變動,使得如石棺般的盒狀石柵皆被源自地底的動力往上推,踫巧在伊能秀的研究小組附近出土。
被送至實驗室中培育的種子,在科學家們殷切的期盼下萌芽抽出粗壯的睫干。而後在媒體的注意下,這幾棵史前某種蓮花的始租,婢婷地出現世人眼前。
正由于伊能秀的聲名遠播,所以當他再吹宣布要再次強進更蠻荒的雨林深處時,立即一呼百諾,即刻成團,而泥程也是那批聞風而來的文化虛榮者之一。對于泥程那異于常人的,詠文從一開始的排斥,到慢慢的接受他,而後是根本視而不見。對詠文而言,他交的是泥程這個朋友,別人傳了半天泥程是同性戀雲雲的流言,從來都進不了詠文耳里半句。
嘆口氣推開那扇用上好白柚木所做成的門,詠文定定神,滿月復心思的盯著凌亂的擺設。
「這里就是泥程的房間,我們︰「隨手翻翻那些他早已翻過不下數百次的東西,詠文的話末說完,被那道突然自床畔厚厚帷幕中竄出的影子嚇了一大跳。定楮一看,詠文沒好氣地瞪著那個落腮胡爬滿腮幫子、吶吶地雙手垂落身畔的男子。」泥程!你在這里?這些天你該不會都躲在這里,任我們翻天覆地的找你吧?「捉住了泥程的肩頭,詠文越想越生氣地吼道。」詠……詠文,你不要這激動嘛!我……我有我的苦衷,而且,我也沒有一直待在這里,我……我是昨天晚上才偷偷溜回來……「抱著頭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泥程聲音里撬雜了苦澀和痛苦。」昨天晚上?「詠文一听之下,嗓音立刻高了數度。」你昨天晚上就回來了,而且竟然沒有跟我們聯絡?你叫我不要激動……我的天,我的肺都要氣炸了!「乍見泥程的驚訝褪去之後,小瑜馬上推開像堵牆般擋左面前的詠文,飛奔到泥程的面前。」你回來了,那我姊姊呢?我姊姊呢?「焦急地拉著泥程,小瑜連聲追問。」你姊姊?你……你是誰啊?「被小瑜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且不知所措,泥程慌了手腳地看著詠文。」我叫韓小瑜,我姊姊叫韓□苓!「听到小瑜的話後,泥程像是被幾萬噸的炸彈炸到似的,突兀地自椅子上彈跳了起來,神情如活見鬼般的驚駭。」韓□苓……小韓……「殺雞般的尖叫,泥程陡然連連地退了幾步,仲出食指顫抖著指點著小瑜。」不錯,我就是小韓的妹妹,請你告訴我,我姊姊究竟到哪兒去了?「往前蹲了一大步,小瑜緊緊地蹴著他。」我……我不知道。我什都不知道,你們什都不要問我!「雙手悟住自己的耳朵,泥程尖叫著要躲開小瑜,覷著空隙就想跑掉。雖然沒有及時拉住泥程,但在看到詠文急急忙忙拖住泥程時,小瑜還是大氣不敢喘一下的追了過去。」泥程,如果你知道小韓在哪里,告訴我們!」「是啊,求求你,只要告訴找她在哪里就好,拜托你!「抿抿唇,□瑜哀求道。為難地來來回回看著詠文和小瑜,泥程支支吾吾的低著頭,沉吟了半天就是不發言。」泥程……「詠文忍不住出聲催促他。」求求你……「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小瑜都快哭了。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們,泥程站起來又坐回去,只是連連地搖頭嘆著氣。」她︰她現在很好,很平靜,我只能告訴你們這些了,其它的,我什都不能說。」「她在哪里,為什都不跟我聯絡?「根本不能理解地猛搖著頭,小瑜皺緊了眉頭。」我說過了,她很好、很平靜。她不要我透露她人在哪里,否則……」「否則什?」「否則……反正她很好,請你放心。等過一陣子她把心情整理好,就會你聯絡了。」「心情整理好?她……有什事發生在她身上,使她感到不安的嗎?「訝異地挑高眉,小瑜詫異地追問。模模鼻子,泥程將鞋子往地上一周,徑自地躺在他寬大的席夢絲床墊上,閉上雙眼。」你……你別睡啊!你還沒告訴我,我姊姊她在哪里,你別睡啊!「想要撲上前去搖醒他,但小瑜卻感到背後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服,她轉身見到詠文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莫名其妙地被詠文拉出泥程的房間,小瑜不滿地瞪著他,滿臉都是山雨欲來的陰霾。」你為什不讓我再問清楚一點?說不定他接下來就是要說出我姊姊的下落了。」「不可能。泥程一旦下定決心不說的話,打死他都不會說的。」「可是……」「相信我,我認識他已經快十年了。「磨著牙斜月兌著他,小瑜說什也不肯相信。」現在他回來了,你們的秀可以繼續下去。可是我姊姊呢?她現在人究竟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我……「雙手無意識地在空中揮動著,小瑜說到後頭,都已經紅丁眼眶。」噓,噓,不要哭。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你姊姊的,我保證。「情不自禁地將她攬進懷里,詠文拍著她的背,輕聲細語地一再呢喃。」真的?「抽著鼻子,小瑜仰起頭可憐兮兮的問道。」當然是其的,看到那枚月亮了沒有?我對著月亮發誓,你應該可以相信了吧?「瞇起眼楮看看那輪銀幣般的球體,又懷疑地瞄瞄他,小瑜疑惑的問他︰「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