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 第5頁

轉眼閑在這熱鬧繽紛的長安城落腳已三年余,為了找回那方對他意義重大的碧璽,他隱姓埋名地窩居在這天子腳下,化身為賭坊老板,一面積極地找尋那塊缺之不可的碧璽。

說起史道洛的身世,可能使要令賭肆間那些習慣與他呼盧喝雉,酒酣耳熱後便跟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賭徒們活活地給嚇壞了。

因為自惰末以降,國勢日衰,北方強大的突厥部族即伺機而起,他們個個饒勇善戰,民性悍烈,即便如女子之流,也都是可以上馬騎射的女中英豪。在他們屢次寇邊大獲全勝,中原的隋室無奈之余,只有以大量的金銀布帛,甚至是宗室之中的公主下嫁和親,以換取短暫的和平。

道洛的父親就是突厥最強盛的突利可汗,他在即汗位後短短時日之內,整軍經武,將突厥的散漫游獵騎兵,訓練成一批令南人聞之色變的鋼鐵勁旅。而他也在迎娶隋室和親的海薇公主後,徑自地賜封為史國公。生下了道洛這位皇子不久,海薇公主即因水土不服,長期臥病後撒手歸西,而突利可汗則因傷心過度,久久未理朝政,任政權旁落到他的異父同母之弟︰詰利之手。

後來突利雖力圖振作,但朝中政事在詰利長期運作之下,滿朝文武已區分為明顯的兩派人馬。分別為以詰利為主的主戰派,他們認為南方中原王朝衰敗,自古強者得天下的觀念影響下,另一方面也是不滿足于隋室的成員,尤其在兩國邊境開放,人民互通往來之後,南方明媚風光,物產豐饒的印象,更便地處此界,常受旱潦之苦的北方部族心生艷羨。

所以他們強烈主張大軍一揮,即可直達京畿,並吞中原而為突厥今後萬代子孫的基業。

但以突利可汗為首的這一派主和派,卻期期以為不可。因為連年征戰,雖獲得最後勝利,但于突厥本身人馬,亦多有損耗,在他以為,最好是維持是前的和平均勢,讓百姓好好生養休息,畢竟過日子還是比較重要的事。

再說,南地遼闊且多水氣,摜于北地荒漠生活的突厥人,該如何統治又成一大難題,倒不如保持現狀,給百姓安居樂業的日子較實際。

太宗李世民即帝位,明年改元為貞觀,並于十二月令吏部遣使出訪四方諸部族。貞觀元年,突利可汗有感于唐室封賞豐厚,且禮尚往來的想入朝觀見太宗外,也想趁此機會,將他唯一的獨子道洛攜入京面聖,並且將之引見給太宗,希望能確保突厥與中土的友好關系。

在出國前,突利可汗,將權政委由其弟詰利,率領精壯親兵,沿著驛站,一路由唐室派遣的官員為伴,來到長安。

尚在驛館里啜飲南方有名的茗茶,已有親兵接獲飛鴿傳書來報,指把持權政的詰利欲自立為可汗,但因名不正言不順而受到權中大臣祇毀,忿而屠殺大半親貴權臣。至此,突厥國內已形成各派傾軋的內戰,民不聊生。

憂憤使得突利可汗,怒急攻心而猝死異邦。覬覦王位的詰利並不打算放過道洛。因為在臨去長安之前,突利已預寫密詔,指代表突厥世代傳承的信物——玄天碧璽——已傳授給他的獨子道洛。

為了取到那方碧璽以求能號令突厥百萬大軍,詰利派了一批又一批的殺手,甫來長安謀刺道洛。

三年前那一個瑞雪紛飛的夜晚,至今仍深深地印在道洛腦海里。被那些蒙面殺手追逐得四處竄逃的部屬,拚盡全力地護衛著他們的少主史道洛,在重重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桑奇,快帶著主子走,這里有咱們頂著!」被彎刀削掉了半邊臉,但那個父親突利可汗生前最器重的親衛隊長,張著圓突的眼珠子,在鮮血猶不停冒出的空檔,吆喝著要桑育和史道洛離開。

「庫平隊長!桑奇,快為他療傷止血……」推推身畔仍不斷以彎刀隔開那些紛來涌至刀劍的桑奇,道洛一面將手里的匕首刺進一個刺客胸膛,焦急地大吼。

「主子,庫平要追隨老主子而去服侍他老人家,主子,你千萬保重,為我突厥保重。」

喃喃地說完,忽然發出一聲大喝,庫平隊長有如神助般地以一擋百,在重圍中硬是闢出條通路,他朝著道格不停揮手。

「走!桑奇,主子就交給你保護了!」將道洛往桑奇的馬上一堆,庫平隊長用匕首在馬腿上猛然一拍,馬受驚,人立嘶鳴中幾乎將道洛和桑奇給摔下馬去,但桑奇雙腿挾住馬月復,兩手忙著砍退那些蜂擁而來的殺手,就這樣將說什麼也不肯離開那些部屬的道洛給帶走了。

在被火光映照得紅透半邊天的驛站外,道洛至今仍歷歷在目的是庫乎隊長那被七、八把刀劍給刺穿了的身體,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臉上掛著奇異的笑容。

雖然有庫平隊長和他那些忠心的部屬,拚死餃命地為他阻擋了大部分的殺手,但過沒多久,就陸陸續續有追兵緊跟不舍。

雪,不停地加鵝毛般的往下墜,在道洛和桑奇的鼻尖唇畔融成一條條的冰漬。馬可能太勞累了,也可能是深及小腿肚的雲和著泥濘的濕路使之速度慢了下來。

在條幽靜的小徑外,人仰馬翻地被那幾個殺手堵上了。執著匕首,道洛和桑奇只能小心翼翼地閃躲著對手的長彎刀,不一會兒,饒是兩人武藝如何高強,仍免不了掛彩連連。

在躲避某個滿臉于思大漢的來刀時,道洛一時不察,被地上的枯枝絆倒,雖閃過了正面來的一刀,卻沒避過後頭來的那一劍,瞬時間他怔住地看著紅灩灩的血在胸口泉涌而出,而後渾身一軟即失去了知覺。

第二章

斷斷續續的有著人在他耳邊說些什麼,但全身像置身在煤炭堆上頭,高熱使得他不停地發出囈語、沙啞低沉得听不出是何內容。

他的唇干焦得幾乎要裂開,只要他一用舌頭舌忝著唇,立即就有人以絲巾沾水輕輕地灑在他唇瓣上。

「不要給他喝太多水。這幾帖藥依我所寫的單方煎煮,至于他的刀劍傷,每日以溫水洗淨患部,再涂上我所調配的金創藥,很快就可以愈合。 那個冷冷的女人聲音說完後,便有雙手溫柔地為他解開衣襟,在某個像以火炙直接燒灼的地方,用溫水拂洗後,再糊以一層厚厚的涼性物質,使他感到舒適些。

他曾經想睜開眼楮瞧瞧這雙溫柔的手的主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曾不只一次地出聲發問,但手的主人終日只是靜靜地為他換藥而不語。

也不只一次,道洛想要拉下蒙在眼上的黑布條,但那雙手的主人卻很堅持的阻止他。就這樣,在漫無止境的黑暗中療傷,道洛甚至連他的救命恩人的模樣兒都未曾見過。但是對那名健美的婢女,她是叫姬澐是吧?對于她,道洛卻是印象十分深刻。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就是姬澐爽朗的笑聲,每天像窗外麻雀般吱吱喳喳地告訴他,最近長安街頭的情況——「姬澐姑娘,多謝妳的救命之恩,在下來日若有機會,必定肝腦涂地以為報。」拱手稱謝,道洛已經逐漸習慣了只有在姬澐出現時,他才得以見到光明世界的限制。

打量著身處的簡潔居室,道洛對著那名梳著雲髻,額頭貼著花黃的藍衣女郎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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