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 第2頁

隨著越來越多探子回報的消息,玥妍跟阿裕面面相覷。據報太子所居的東宮和元吉所駐的齊王府,已經是一片火海,佣僕四竄。至此,玥妍當機立斷地拉著幼弟,雙膝噗通地跪伏在祖父面前。

「爺爺,玥妍跟阿裕的命就操在您老人家手上了。」放聲大哭地引起已經呆若木雞的李淵注意後,玥妍抽抽噎噎地說著。而還懵憧未識事的阿裕,一心只想著藏在袖籠里的蛐蛐見弟弟大禍臨頭了還如此貪玩,玥妍立即在他大腿上擰了一把,使得阿裕也哭得涕淚四縱。

「唉,玥妍,妳二叔個性勇猛,寡人平庸,連這大唐江山都虧他多有建樹。我早已揣想以他的個性,必然會對皇位的傳承多起紛爭,只是沒料到事情會發生得這麼快……」沉吟了幾秒鐘,李淵以袖子掩著臉,哽咽地說道。

「爺爺,雖然二叔戰功彪炳,但我爹跟三叔罪不及死啊,更何況還連累了家中的僕役。

以二叔暴戾之性,倘使他殺紅了眼,必然要對玥妍及阿裕趕盡殺絕。普天之大,能救我二人性命者,只有爺爺您啊!」趴在李淵的膝蓋上,玥妍悲悲切切地哭訴著委屈。

「玥妍,好歹你們也都是我的骨肉之親,妳二叔他或許會念在手足之情,放妳二人一條生路。」

「爺爺,剛才公公已來回報,在東宮和齊王府,所有親王公主俱已遇害,假若二叔知道我姊弟在此,必然不會繞過我倆,求爺爺作主,救我們兩條小命!」听到外頭傳來雜沓的吆喝及步履聲紛至,玥妍情急之下,更是緊緊地抱著祖父的小腿,苦苦地哀號著。

「玥妍……」李淵伸手輕輕拍著孫女兒的肩膀。對這種兄弟鬩牆、骨肉相殘的慘事,他是看在眼里,心頭直滴著血。他私心里不間斷地希望建成、世民、元古三兄弟能效法古人兄友弟恭,享有棠棣爭輝之美,沒想到……還想不出什麼較妥貼的話來安慰玥妍,那廂殺氣騰騰的秦王李世民,已經在精壯衛隊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將海池給重重包圍了。

望著那個邁著躁急步伐、虎背熊腰且聲若洪鐘的男子,玥妍姊弟嚇得連連打著哆嗦,緊緊相擁地蜷縮在祖父腳下,面無人色地盯著這位逢年過節,總是賞賜不少瓜果碎銀給他們這些子佷輩的二叔父。

「父王……」朝李淵拱手為揖地參見後,世民一轉身見到了瑟縮地盯著自己瞧的玥妍和李裕姊弟,他皺起了眉頭,微微舉起手,身後個個面孔凶惡的親兵們,立刻虎視耽耽地向玥妍姊弟靠近。

「爺爺、爺爺!」抱住李淵的腿,玥妍另只手緊拉著正被衛兵們按著要離去的阿裕,她發出了淒厲的吶喊。

「世民,你眼中可還有我這為父為王的存在?」震怒地看著年幼的阿裕在衛兵和玥妍的拉扯中嚎陶大哭,猛力一拍桌子,李淵大喝。「他二人都還是你的子佷……」

「父王,他們兩人俱是亂逆建成之子,兒臣今日所為乃是替天行道。」示意手下放手,世民仍然倔傲地站在那里,朗聲地為自己行為辯護。

「你說建成及元吉謀反,你有何證據?」

「父王,建成和元吉串通父王最寵愛的張婕妤,意圖在父王臨幸張婕妤所居的掖庭宮內玉華閣時,狙殺父王,辛虧他們事機不密,被兒臣所派密探得知。」

听著二叔如此編派著父親與三叔的不是,玥妍憤怒得忘了害怕,她緊握著雙拳地沖到世民面前。

「不,我父親與三叔到玉華閣是為了要與張婕妤共商為祖父暖壽之筵,決計不是意圖謀反……」

「後宮是何等重地,妳父親與三叔竟敢擅入,光憑這一點,即是對父王無禮。更何況是與父王寵妃私通,悖戾當道,實是罪無可逭。」世民說到最後,伸出手掌,五指疾抓,結結實實地箝住玥妍縴細的頸子。

掙扎著想要月兌離世民那如鷹爪般的手指,玥妍使盡吃女乃之氣,卻還是無法撼動世民的手指半分。困難地自喉間嚕嚕地發出些氣塞聲,她渾身如寒冬枝頭幸存的枯葉,漲紅了雙頰地瞅著一旁的李淵。

目睹姊姊痛苦掙扎的慘狀,任手里提著的她蛐蛐罐墜地而發出巨響,年方十歲的阿裕對著世民的腳,又踢又打。

「別欺侮我姊姊,叔父你別欺侮我阿姊呵!」

濃眉一聚,李世民舉起腳一踢,立即將阿裕如顆肉球般地踹得老遠。冷眼一瞪,他的貼身近衛如大膺攫捕小雞般輕而易舉地將小小的阿裕拎了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阿姊!你們這麼欺侮我們,待我告訴我爹爹,必定要你們好看!」被架得高高地,猶兀自對空拳打腳踢,阿裕哭嚷道。

「哼,喪家之犬還敢說大話,好,今天本王就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怒氣沖天地拔出腰際所佩之劍,李世民將已經奄奄一息的玥妍往牆畔擠去,掄起劍便往阿裕刺去。

「不!」尖叫著沖向世民,玥妍拉住他的手,張嘴便在其虎口上使勁兒一咬,頓時令世民虎口鮮血如注,麻震得將劍掉落地上。

「妳……」伸手連摑了玥妍幾巴掌,使玥妍重重地滾落李淵腳邊,怒意熊熊的世民正要持起劍時,一旁的李淵不得不開口了。

「世民,休得無禮。這宮內乃禁革兵器之所,今天你襲殺兄長及幼弟,本該論斬,姑念在你戰功卓著,寡人可繞你這拭兄拭弟的罪行。但若要依法論處,你無故攜械入宮,又是該當何罪?」

一頓話說得世民冷汗直流,沒有錯,依大唐律法,所有王公近戚文武百官,甚至是親王如他之流,在宮外即需繳械,方可入朝,違者尚可立時推出午門斬首示眾,以仿效尤。

今天是因為適才于玄武門與建成及元吉之近衛軍激戰,听聞還有漏網之魚,為求趕盡殺絕,他一時之間忘了父王的心頭大忌,未及時繳械,匆匆趕來追捕玥妍姊弟,才會鑄出大錯。

「父王,兒臣知罪,請父王恕罪。」當下立即跪于李淵面前,額頭在青石板上咚咚咚地連磕了數十下,不一會兒,世民已經血流滿面了。

眼看自己最偏愛的兒子和孫女,李淵重重地嘆了口氣,伸手扶起世民和嘴角含著血絲的玥妍。

「世民,這大唐江山總有一日會傳人你手里,為政者最需懼畏史官筆。你今日所做所為,已是難以回頭,倘若連這兩個稚齡小兒都不放過,可知後代世人又將如何議論你?為了你百年後的名聲,你……就听為父的勸吧!」

將父親的話想了想,世民這才悻悻然地盯著玥妍和阿裕。「兒臣謹听父王訓示。」

望著世民那稍微和緩了些的臉色,李淵心頭的重擔才敢微微卸下一些點。「明妍年方十四,阿裕剛滿十歲,現在俱成無依無怙的孤子。無論是要與你爭權,或是想要報仇,家毀人亡又無近親奧援。他們實在是礙不著你了。」

「父王的意思是?」緊緊瞅著李淵,世民步步為營地追問。

「依寡人之見,玥妍尚未及笄,現下若論及婚嫁亦太早。寡人想等玥妍及笄後,為她選配門好親事。至于阿裕,他可入宮伴太子為侍讀。倘若他日有成材,可為你分擔國事;不成材的話,封個親王也可衣食無缺。如此一來,可為我李家厚植國力,再者亦可彰顯你的仁德慈愛之心,你看如何?」李淵心疼地拉起袖子為玥妍擦去唇畔的血跡,阿裕此時也抽著長長的鼻涕,驚魂未定地擠在姊姊身旁,姊弟兩人慘白著臉,恐懼地盯著沉思中的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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