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 第9頁

驚駭地緊緊抓住姬澐的手,玥妍連連地搖著頭,試圖想令自己清醒些。「姬澐……妳千萬不可以做傻事,丞相府防守何等森嚴,妳若刺殺他父子,要如何月兌身?」

「小姐,姬澐既然有殺人之心,就沒有再活下去的打算。所以,姬澐已計畫好,請海棠姑娘和她兄長,將小姐遠遠帶離京城,而姬澐則頂替小姐出嫁,先將小王爺送出府給海棠姑娘,待小姐和小王爺遠離京師後,再殺了張家父子。」俯身在玥妍耳畔說著自己的計畫,姬澐手里則忙著將那些散落的珍珠綴成片四方的珠墊,塞進她自床底下拉出的一個小包袱內。

「姬澐……妳……妳千萬不可……」被姬澐所說的內容所驚嚇,玥妍還想再勸阻姬澐,但突如其來的濃濃困意,卻使她睜不開眼楮,最後整個人往一旁倒了下去。

「進來吧,小心點別讓別人撞見了。」打開房門,召進了兩位人高馬大的「婢女」,姬澐以少有的嚴厲口吻說道。「尤其是你們男扮女妝,可別露出任何馬腳。」

「是,姬澐姑娘。」兩人一左一右地扶起了已人事不知的玥妍,他們轉向已經將皇上御賜的大紅喜袍穿上身的姬澐,欲言又止地盯著她瞧。

「姬澐姑娘,妳如此舍身為少主人月兌難的義行,我們所有弟兄都感佩在心。」

「我只是為求報答小姐的知遇之恩,倒是你們此後前程未卜,大伙兒可要謹慎小心。」

把刺繡精美的霞破自頸上掛垂到胸前,姬澐將上頭釘縫著的珍珠瑪瑙和碧玉珊瑚全摘了下來,一古腦兒地塞進那個包袱里。「雖然海棠姑娘很同情小姐的際遇,但咱們總不能全仰仗人家接濟。你我都是粗鄙之人,粗茶淡飯也就罷了,但小姐金枝玉葉之身,可是一丁點兒的委屈都受不得,你們可要記住了。」

點數了那些她暗中收拾好的值錢細軟,交給這兩個當初也是建成太子心月復遺孤的衛士後,姬澐再次交代了他們計畫的大部分後,她引領他們扛起被用錦被里著的玥妍,自後花園的暗巷中出去。

「皇天明鑒,護佑我家小姐乎安無事。」雙手合十地對著微明的天際默禱,姬澐再三地低語。

第三章

「不管啦,哥,不管啦!你就答應我這一回嘛!」賴坐在寬闊的書房內,那名有著長長黃金絲線般長發的女郎,不依地拽著那位有著廣闊額頭、挺直鼻梁和深紫色眸子的高壯男子粗獷的臂膀,撒嬌地叫道。

「小妹,妳每回淨找些棘手的事叫我替妳收拾善後,妳為什麼就不像其它的姊姊般嫻靜?像妳這種野馬似的性格,以後要如何相夫教子?」將手里的書放下,康旅棋帶著寵愛的表情,一點兒也沒有責備之意地說著幼妹。

「哥,人家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請你出馬搭救個落難的弱女子。誰不知道海涯孤鯊最是古道熱腸、行俠仗義,是個人人豎起大拇指的大英豪,更何況是個可憐的弱女子,為了躲避殺父仇人的追殺……」一面說一面以眼尾斜瞟著旅棋,言下之意是極端的不滿。

沒好氣地長嘆口氣,旅棋揉揉妹妹金絲般的長發。「好吧,反正我總說不過妳,這次妳要我出手去為妳打抱不平也可以,但為兄的我有個條件。」

「什麼?還要有條件?」聞言大叫的海棠,看看哥哥那沒得商量的神情後,她兩手一攤。「好吧,你說……」

「嗯哼,這可是妳自己要與我條件交換的,很簡單,我要妳答應我,不再搭船出海。

停!停!別急著跟我爭辯,我知道妳的航海技巧絕不下于我,但男女終究有別。雖然是自家的船隊,但近來為擴充船工,又募集不少生人,再者,南洋異族蠢蠢欲動,哪日不期在海上開戰了,妳的安危堪憂,所以爹底抽薪之計,就是妳別再上船。」

不待哥哥說完,海棠晶亮的紫眸已經快要噴火了,她雙手插腰地在原地不停地踱著步子。

「如何?一樁換一樁。」雙手抱在胸前,旅棋好笑地看著她的眼珠滴溜溜轉,這小妮子八成又在打什麼主意。

說起海涯孤鯊康旅棋的名號,在東南沿海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三歲黃毛小兒都朗朗上口。他的生父是個碩壯的巨人,沒有人知道他自何處來,只知是某次船難後,被潮水沖打到沙灘上。旅棋的生母,本是漁家女,在退潮的海灘撿抬海菜時,無意間救了昏迷中的異族男子。並且在收容他後,與他成婚,生下七名子女,除了長子旅棋之外,其余皆是女孩,最小的就是海棠。

旅棋和海棠的生父,終其一生都未能學好中國話,倒是將他一身絕佳的航海技藝,完完全全地傳授給他的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旅棋。

東南沿海,物產豐饒,民風悍強,但在遇到技高一籌的康家父子後,他們也不得不服氣于這位壯碩的黃毛巨人和他那不只是官話,連土話都流利得很的兒子。

在隋末群雄並起、戰亂連年中,康氏父子不但統有龐大船隊,更有支訓練精良的民兵,可以說只要踏入東南疆域一步,任何陌生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開海涯孤鯊的耳目。那些平日為民兵,上船則為水手的漁民,護衛康氏父子,可比得上顧衛自家的祖宗牌位。

因為康氏父子的改進造船技術,使得向來將命懸在不可測的風浪上的漁民們,從此可以對未來有所期待。

至于天高皇帝遠的長安,對他們而言,只不過是代表要他們付稅付搖役、苛稅多如牛毛的一面形而上的政治型態,與他們何干?

也就是因為康氏父子如此受到愛戴,當康氏老當家因病而逝後,東南沿海諸省分的黎民百姓,披麻戴孝,執紼送葬,拉著載有老當家尸身的大船的漁民,綿長數里,直至棺木已下葬後,那批縴夫仍如喪考毗般地嚎陶大哭。

這些傳聞及康家所擁有的碩大民兵的消息傳入京師,當時仍苦于無法完全鎮壓中土的零星反叛勢力的唐室,只有采取綏靖安撫的手段,以加封詰賞懷柔這支鏢悍之軍。

磨著牙地盯著哥哥,海棠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好吧,反正你是老大,人家說長兄如父,人家還有什麼話好說?哥,你答應了人家,可不許反悔喔!」

「那是當然的。那……妳可應允我的條件?」拿出他一直珍藏在懷內的那顆黑色珍珠,旅棋心不在焉地問道。

「嗯,人家已經同意啦,再說你也是為我好,以後我一個女孩家,絕不會再上船出海的了。」暗暗吐吐舌頭,海棠得飛快地低下頭,否則難保自已不會笑出聲來。

「喏,這樣就好,娘在家中天天叨念,妳也已經及笄了,家中其余姊姊們都已許定了人家,只剩下妳這小丫頭。娘的意思是要早些將妳許個好人家,但我想再留妳一、兩年,好好地陪陪娘……」

「哥,你別老跟我扯這些煩事好嗎?人家說不嫁就不嫁!」使著小性子,海棠嘟起紅唇,毛毛躁躁地在旅棋面前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都已經說過幾十萬遍了……」

「這事兒還由得了妳嗎?妳倒是說說看︰這些年來我們為妳物色的這麼多男子中,難道沒有一個能令妳看得上眼的?」饒富趣味地瞅著妹,旅棋語氣中透著濃濃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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