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感到自己頸背上的汗毛,都已經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但接觸到蘇迪眸子裹的催色,他不得不強自打起精神,通著自己勇敢點,邁著大步地朝窗戶走過去。
「明彥……」帶著毋寧說是好奇大于害怕的表情,蘇迪攝手躡腳地尾隨著他,踮著腳尖地在地毯上前進。
「噓,你待在那邊不要動,我過去看看。」明彥剛停住腳步,埋著頭亦步亦趨的蘇迪,隨即迎頭撞上他,在蘇迪的悶叫聲裹,他慌慌忙忙地舉起手制止她。
「可是,我也想看啊!」蘇迪倒是挺理直氣壯地說。
「蘇迪小姐……」心里有不祥預感的盯著她發呆著。
「明彥,我在蒙大拿州的家,每天都跟牧場秉的牛仔玩套馬蹄鐵,抓小野牛,或是到牧場去釘柵欄。如果真的有壞人,我可以幫你抓壞人!」蘇迪興致勃勃的望著他。
「扼,這……」那你又何必十萬火急的將我自被窩裹揪出來?明彥帶著疑惑的眼光看著她,但沒說出口。
「其實,我根本不怕壞人,只是……只是……」蘇迪說著靦靦地抓抓自己的衣角。「我昨天看了那個說鬼故事的節目……有一個女人說她住酒店時,有人浮在她的窗外瞪她,還要掐死地,所以……所以……」
明彥伸手一拍自己的額頭,難怪!原來是這個小妮子看太多了鬼話連篇的電視節目,所以在那裹疑神疑鬼的。
看樣子她雖然是個外黃內白的「竹星妹」,也就是所謂的華裔,但她倒還是挺能接受一些中國式的齊東野語。
「明彥,好奇怪喔,是不是中國的鬼都不喜歡打扮自己?所以都是拖著長長的頭發,被著一條白被單就出來嚇人了。我們美國的女巫,最起碼還會涂涂口紅,描描眼線才出門。至少要誘拐小孩之前,還會先變出一間糖果屋,或者拿個紅隻果給白雪公主吃。你們這裹的鬼,怎麼這麼直接又懶散……」喋喋不休地跟著沒有理會她而筆首往窗戶走的明彥,蘇迪像個要看謎底揭曉的小孩般,整額頭越過明彥向前張望著。
把蘇迪的頭往後推,明彥猛吸一口氣,使勁兒將窗簾一扯,然而窗外仍是靜詛沉默,映在窗子上的,只有彼此無言的影子僵在那裹。
噗噗聲仍然沒有停止,明彥訝異地循著怪異的響聲前進。在疑懼到最高點之前,他盯著那似斷線珍珠般的水滴,松了一口氣地啞然失笑。
伸手探采那些涼颼颼的液體,明彥全副精神都自緊繃的狀態中解除。他將落地燈、桌燈、嵌燈、壁燈全都打開,招手要蘇迪到身旁,指指自窗框不停落下的水珠。
「是窗攏沒有接好,所以外面下雨,這里頭就漏水了。」解釋完了之後,明彥揚起了眉告訴她。
「沒有鬼?」蘇迪頗為失望地朝外張望。
「嗯,沒有鬼。」明彥好笑地拍拍她的肩膀,把那些燈都關掉,然後往外走。
「好啦,現在已經真相大白了,我先回去了,如果有……」
一室的靜默令明彥詫異地回過臉去,見到低垂著頭坐在床頭抱著自己雙膝的蘇迪,他的心為之一動的走向她。
「蘇迪……」舉起手,但想不出該說些什麼,明彥只得令手僵在半空中,尷尬而無話可說。
「我是不是鬧了個大笑話?」難過地揉揉鼻子,蘇迪笑得很勉強地盯著自己的手指。「其實,我也不想這麼莫名其妙地以酒店為家。只是,我大老遠地自紐約飛到台灣,就是為了跟哥哥聚一聚,但是他卻連理都不理我……」
「老總它的行程表都排滿了,我相信只要他有空……」說著連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明彥的聲音越來越小聲,而終至听不見。
「我想我的希望也不會太奢求,只要他能好好地陪我一晚,我就心滿意足了。」雙手交握抵在下顎,蘇迪兩眼像蘊含了無數水氣,又像是布滿了閃爍星光的夜空,低聲地喃喃自語。
那晚她那落寞又孤寂的模樣,深深地刻印在明彥的印象裹,時時刻刻地糾著他。
這麼美又令人難以抗拒的美人兒,老總怎麼可以就這樣的冷落她!想到這裹,明彥覺得有股義憤填膺般怒意,直往他腦袋沖,心里那個想法也逐漸明顯清晰了起來——***
「老總,這又花不了你多少時間,你只要……」趴在江成儒那亂得嚇死人的桌上,明彥嗓音嘶啞地和辦公室內鼎沸的人聲、傳真機、電話,以及進進出出送著最新消息的業務員們奮斗。
「閉嘴,我忙都忙死了,哪有時閑去管這些小事!」肩和臉頰間夾著電話,成儒的眼楮緊緊地盯著電腦螢幕上不停翻動的最新股票行情表,頭也不抬地大吼。
「可是,老總,她一個女孩子……」
明彥的話還沒說完,成儒已經一個箭步的沖過去,雙手跩住了明彥的前襟,面無表情地盯著明彥的眼楮。
「明彥,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公司現在的情況才對。因為前幾年的大肆擴張,幾乎所有公司都盲目地跳進股市,現在踫到經濟不景氣。而我們公司多多少少也受到影響,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公司能在同業普遍沒工作可接的現在,還能維持平均每個月有近三件工作在手里運轉的原因嗎?」將肩頰問的電話摔回桌上,成儒又叨著煙,噴出濃濃的一道煙霧。
「因為我們公司最近所推出的商住合一別墅群,得到最佳建築獎,所以越來越多的建築商主動找我們合作建大廈。」想到今午的年終獎金似乎有望了,明彥心里忍不住輕飄飄了起來。
「這就是了。既然如此,我怎麼可以浪費時間去做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你要知道,黑心的史昭晴跟她爸爸隨時都虎視耽耽的準備並吞我的公司。為了要抗拒他們父女倆,我必須全力以赴。明彥,你也一樣,明白嗎?」成儒言簡意駭地拍拍明彥的肩膀,自顧自地又接起另一通電話,眼楮則忙著在手里的文件和電腦螢幕間穿梭。
「我明白,可是……」
「唔,很好,有共同的危機意識。好啦,快去把跟楨祥營造廠約合約找出來,我听說他們這回打算在中正機場的二期航站擴建工程中,和某些民代跟黑道掛釣圍標綁標。我們得琢磨琢磨,萬一他們要是跟黑道有勾結,我們得小心提防,如果他們被起訴的話,我們余下的工程款項或會出亂子。」指著報紙上斗大的標題,成儒淡淡地說。
「是,呃,蘇迪……」雖然明知沒有多大效用,但明彥還是忍不住想再為蘇迪說說情。
「還有,橫濱公司正野心勃勃地想要兼並我們公司,要知道,雖然我手裹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史昭晴有百分之十,她爸爸有百分之三十,三十比四十,我們還是得戒慎警備,要是他們聯合其他的百分之三十股份,那我們可就完蛋了。」冷冰冰地說著,成儒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想到這一點,明彥的表情為之一黯。說得也是,這老總的腦袋裹不知裝了什麼,離婚時,將他們結婚初所買的股票都讓給史昭晴也就罷了,他老大竟然把繼承自他父親的股票,也予取予求地任史昭晴削走了一大塊。
明明是他老爸所留下的公司,演變至今,他手裹只剩下百分之三十;另外百分三十是在他已經跟他老子離婚的媽媽手中;而最可怕的是,連他的前妻跟她老爸都有比江成儒多的百分之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