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情人 第15頁

大概是因為阿紫的沒有反應令她很失望,那女人抓起地上的一瓶酒,就著瓶口

喝了一大口,又哭又笑地朝遠遠的那棟公寓走去,留給阿紫極大的震撼。

「她叫辛希亞,是個西班牙人。」在阿紫的追問下,阿諾停下梳理胡子的動作,緩慢地沉思了一會兒才按著說下去。「根據大廈警衛所說的,她好象是愛上了個我們本地船只的水手,還結了婚。那男人在離開之前拐光了她所有的積蓄,說是要在這里等地過來團聚。結果等她到了這里,根本找不到那個男人的跡影。」

「怎麼會?」不只是阿紫,連在一旁听著的其它人也紛紛大表不解。

「那壞蛋根本沒給她真實的資料。她找遍了這附近的住宅,甚至公司,最後沒辦法了,坐在我Pub里哭,我才問出來的。」阿諾說著拿起一塊潔白的白布,一個個地擦著晶瑩的玻璃杯。

「那她現在怎麼辦?」旁邊有人比阿紫更先一步問。

「我也曾經陪她到船公司去問,問是問到了那個男人住在哪里︰是在新界一個很偏僻的地方,一個老祖母帶著五個小扁頭仔,天天指望那個跑掉了的媳婦媽媽回來。我原以為是那個男人始亂終棄,但是辛希亞不死心,我們拿出照片給對方看,才發現是弄錯人,不是照片上的人。」

環繞著阿諾的人都瞪大眼晴,勃也不動地等著下文。

「我想送佛送上西天,好人做到底吧!所以呢,又陪著她一家家船公司地去問,結果人家說這家伙似乎是個大陸那邊的非法船員,也查不出他的資料。因為這家伙四處冒用本地船員的名義招搖撞騙,已經被仇家追得不知道跳船跳到哪裹去了。」看著面前這摹聚精會神的小孩子,阿諾揮揮手。「好啦,故事听完了,該去工作了!」

在其它人都散去之後,阿紫仍文風不動地站在那里。

「還有問題嗎?阿紫,你快回家去做功課念書。」

「阿諾,她為什麼不回她家呢?」

「咳,阿紫,有些事不是妳這年紀的小女孩搞得懂的。辛希亞她……她是個很崛強、自尊心又強的女人,在西班牙地是個挺有名氣的佛朗明哥舞娘,相當受歡迎。也因此她向來眼高于頂,不肯輕易跟西班牙男人交往,誰知她第一次跟個東方人交往,一頭栽了進去還結了婚。現在人財兩失的情況下,她哪有臉回去?只有漂泊在這里了。」

從那以後,每當見到辛希亞在月下獨舞時,阿紫都會倒杯濃茶,默默地放在辛希亞酒旁,沉默地坐在一旁看她的佛朗明哥舞,兩人之間維持了無聲的交情。

某次在瞥見阿紫忍不住隨著她的響板而拍打著地板時,辛希亞黯然的臉龐突然綻放出異樣的光彩,她喳呼喳呼的拉著阿紫,跟著她的動作,一遍遍地練習著這種將喜怒哀樂全靠指尖和腳步聲來傳達的舞蹈。

而在每回大汗淋灕中,無論是因厲言疾聲而大聲喘息的手希亞,或是為了做到辛希亞那似乎永遠得不到她標準的動作而累癱了的阿紫,在充滿汗臭味中,早已人去樓空的下手,反而成了她們放松緊繃著的壓力和苦惱之地。

就這麼樣的苦練,阿紫和辛希亞都借著佛朗明哥舞,寄托了所有的心聲。在二一年後,辛希亞在西班牙的親人輾轉探听到她的所在,在梅雨霏霏約五月底,他們帶著已幾乎成了半個本地人的辛希亞回西班牙去了。

辛希亞離開前,將她所用以排解鄉愁的佛朗明哥錄音帶,全都送給阿紫。甚至還要她的家人,遠自西班牙為阿紫帶了件盛紅如火的舞裳,送給這個忘年之交。

隨著一連串西班牙文的吶喊狂呼,阿紫的舞步也更趨激烈,她在如雨直下的汗珠中往下瞄,在她旋舞著的這張大圓桌上,只生了個臉上戴著個威尼斯那種面無表情的蒼白面具的男人。

他是誰呢?听柳哥說他捐出了十萬。願意捐錢做善事的人不少,但一次過捐出十萬,並不是人人做得到,特別在現今經濟不景氣的時候,還願意花這些錢來幫助那些孤兒院小孩的人,可真是鳳毛麟角了。

拌聲像是她的戀人般,使阿紫的情緒跟著起伏擺動。在一次次的回旋和長裙翻滾之間,阿紫的注意力一直沒有遠離過眼前的這個男人。

令她困惑的不是他的態度,事賈上阿紫對男人那種混雜著興趣和的眼光,早已見怪不怪了。但面前的這個男人那專注的眼神中,似乎還多了些什麼。

遠遠地傳來陣陣嘗雜的喧鬧聲,阿紫愕然地看著那辜衣冠楚楚的上班族,娘跆著腳步地朝這個方向推擠而來。

「嗅,月兌啊,月兌啊,開始月兌啊!」領頭的是個有著紅鼻子和微禿前額的中年男子,他拿起刀叉在不銹鋼煙灰缸上,拚命地敲打制造噪音,而一旁的同伙,也吆喝著起板大叫。

也不問問那個戴面具的圓桌主人一句,紅著酒紅鼻子男人一就坐了下去,和那些狐群狗黨,一次比一次大聲地叫著婬褻的穢言穢語。當中還有人企圖伸手去拉扯阿紫的裙,或是丟些硬幣去干擾阿紫的舞步。

在阿諾還來不及出面阻止之前,阿紫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被那個男人一把攔腰抱下已經遭受那群人搖晃得站不住腳的圓桌。

「喂,你干什麼啊?大爺們花錢來看月兌衣舞,你憑什麼把女人弄走,她還沒開始月兌咧!」那個已帶有幾分醉意的紅鼻子,吐著濃濃的酒味,近似咆哮地朝戴著面具的男人大吼。

「經理加油,打他!」

「經理,他是故意找麻煩喲!」

「對啊,吃了態心豹子膽啦,敢跟我們經理作對!」

旁邊那些小樓們,煽風點火地在旁煽動,而那個紅鼻子自大地睨了Pub內其它人一眼,用拇指模模鼻子,歪歪斜斜地朝那個沒啥表情的面具走去。

在牠的手還沒伸百之前便已吃了一記右鉤拳,殺豬似的嚎叫一聲之後,紅鼻子狠狠地自地上想爬起來,但那面具的主人伸腳踩住他的咽喉。

「節目單上明明寫的是佛朗明哥舞,難道你看不懂?啊,抱歉,我忘了豬是文盲。」他冷冷地說完,轉身護著阿紫站上舞台。「舞曲還不到結束的時候,我希望看完這麼精采的錢,好嗎?」

阿紫眼角瞥見那來勢洶洶的椅子,和舉著它的紅鼻子時,忍不住將手掩在嘴畔,但仍阻止不了逸出的驚呼聲。

「小心!」在听到阿紫的叫聲後,所有的人也倒抽口氣。

戴著面具的男子利落地轉身一個回踢,正中那紅鼻子的膀下最脆弱之處,立時發出一連串的哀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且流下成行的汗珠,弓著身子地在地上打滾。

「我說過,我想把這支舞看完,任何想搗蛋的人,都是跟我過不去!」冷冷地說完,戴著面具的男人好整以暇地坐回牠的位子,朝阿紫一揚手。「請繼續,好嗎?」

在詭異的氣氛中,音樂又再度響起,阿紫滿懷心事地接續她尚未完成的舞曲。

只是,現在的她已經將所有心思都放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了。

沉默得幾乎要令人窒息的Pub內,原本囂鬧沸騰的聲音都已消失。只剩下淒涼哀怨的歌聲,連綿不絕的吉他伴隨阿紫手上的響板及鞋跟聲,組成一串令人神傷的旋律和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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