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新藥的發現帶給安德和亞力極大的希望,但是在等待藥物正式用于人體實驗的漫長時間里,亞力卻熬不住對死亡的恐懼而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在亞力的葬禮上,聚集許多他們所謂的圈內人,那時紫玉可以深深的感受到他們的悲哀和無奈。安德病發時,她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卻仍為安德的日漸消瘦和衰弱而心驚膽跳。
倒是安德,認命的他為了要補償紫玉,經常帶著她到處旅游,或是安排她去上短期課程,參加研究計畫。
「我不要你把時間都浪費在我身上。」在她一再拒絕後,他憂傷地說︰「我的身體會越來越差,死亡對我而言只是遲早的事。你盡量不要和外面的社會月兌節,我死了你還是要活下去的。如果因為我而使你和社會失去連系,就算我死了也必然是心懷愧疚的!」
「安德,我可以看電視、報紙的。」她心疼地說。
他頑固地搖搖頭。「我指的是人。紫玉,我知道你心里還在惦記著那個人,你應該告訴他真相的。」
紫玉聳聳肩。「多說何益?安德,他只是我的一時迷戀,可能他現在已經娶妻生子了也不一定,我又何苦去吹皺一池春水,再掀波濤呢?」
罷到美國時,在一次閑聊中,紫玉向安德全盤說出心中對呂希晨的仰慕,從此之後,安德老是提及要紫玉在他死後再回台灣向呂希晨說明這樁婚姻的原委。在他的想法里,自認只是借用紫玉一段時間的朋友,而非她的丈夫,(原文遺失)
妻之實。
安德死後她像吉普賽人般的東飄西蕩,四處旅行流浪,她就是不敢回台灣。害怕面對至今仍不清楚安德死因的公婆及自己的父母,更害怕面對他——呂希晨。
李正民夫妻至今仍相信安德是死于癌癥,紫玉不忍破壞他們心中安德美好的形象,所以只含含糊糊地說他是癌癥。她的公婆雖難抑喪子之痛,但仍一再地要她節哀,並且要她把握機會,為自己找個新的伴侶。她的父母則痛惜她年紀輕輕就守寡,在父母殷殷期盼之下,她終于回到這塊她生長的土地。她故意搭晚班飛機回來,沒有通知任何人她的到來,只想好好的整理自己的思緒。她的房子一直都保持得很好,當初出國前,是安德堅持要保留這棟木屋的,或許是他冥冥中已經先預言了自己的未來。
「很快的,我們就會用到這間房子的。」他有一次愉快地告訴她。「所以我請你爸爸每年都安排工人來粉刷,這樣我們回來時,就不必為住的地方而大費周章了。」
她將頭發用大夾子盤在頭頂,很快的洗個澡,穿上寬松的大襯衫。拿出皮箱中的稿紙,她嘆口氣地又將稿紙丟回皮箱中。
「算了,今天晚上不寫了。回到這里,就在他附近我卻反而寫不出東西。」她蜷曲在床上對愣坐在地板上的皮皮說。
為了排遣她的寂寞,安德一直鼓勵她朝寫作的方面去鑽研。他為她搜集許許多多的故事,為她校稿,也幫她找出版社聯絡出版事宜。他可以說是竭盡所能的要令她快樂。在他的培植下,她的文筆倒也慢慢的進步,而最近她的書已經開始上排行榜了。
罷開始的寫作是為了遏止心中對呂希晨的騷動,但是漸漸的,寫作成了她與他接近的方法,看著他的書一本本打破銷售紀錄,她總是默默地為他高興。
他送給她的那些林映萱的小說,隨著她飄洋過海的從台灣到美國,現在又跟著她回到台灣。午夜時分,獨自翻著那些書,心里想的卻是贈書人。爾後,林映萱所出的每一本小說她都托父母幫她買起來,放在木屋中的書架上,等待她的歸來。
對于她的書,可說是無心插柳的成果。由于安德的病情特殊,必須長時期地以醫院為家;而基于同病相憐的立場,愛滋病患的家屬之間組成宗教成互相幫助的小團體。在這些小圈圈內,她看到、听到的感人或令人神傷的故事,都一一的出現在她筆下,經由報紙雜志的發表,而至結集成書。造成這轟動的情況,倒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皮皮跳躍的在房內慣例地咬她的拖鞋,她含笑地瞪著它那越搖越快的尾巴一眼。
「你這小壞蛋,又想吃東西了?我去看看還有沒有食物。」她赤著腳的跑到廚房,皮皮則是興奮過度的在她腳邊打轉兒。
「皮皮,別鬧我了……」她的話在看到洗碗槽上的東西時,便咽得說不出口。一個小小的蛋糕,上面插著三根小巧的蠟燭,旁邊大束野姜花上的卡片,只有四個字︰
歡迎回來!
她含淚的捧起那束鮮花。「皮皮,我想難過的不只是我一個人而已!」室內充滿花的清香氣息。
櫥櫃中的牛肉罐頭都換過新的,不是她以前常買的品牌。看皮皮不住滴口水的模樣,她趕緊將牛肉碎塊弄給他吃。望著窗外仍有微光的星星,她輕輕的說了一句︰
「安德,謝謝你堅持要我回來。」
※※※
她醒了沒有?這是當太陽光毫不留情地照在呂希晨身上時,第一個跑進他腦海的想法。
即使她已嫁給別人,她對他的吸引力仍是該死的強烈。他跑到小店,一眼就看到那束花,滿滿的一把,潔白花朵,配上淡雅的清香,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紫玉。
無論如何,他都要好好把握與她共處的時光,即使只是一分一秒也好。他現在明白以前一個電視廣告何以那受到歡迎了︰「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他是不可能擁有她的,退而求其次,現在只求擁有些片段屬于她的回憶也是好的,這就足以讓他滿足了。
洗個澡之後,他替自己煎了份香噴噴的火腿蛋三文治,他邊就著紙盒喝牛女乃時,被窗外的景象吸引而使他瞇著眼楮的望著外面。
小咪!她何時來的?她該不會又是自己一個人偷跑出來的吧?小咪上學之後,由于班上同學大都是演藝圈中同行的子女,她有樣學樣的一天到晚坐著出租車到處亂跑。她的方法是坐到目的地後,再找大人為她付錢,呂希晨就時常為她付車費而幾乎成了習慣。他們為她的這個行為頭痛不已,還得為了她的安全而提心吊膽的。
他的視線被小咪身旁的紫玉所吸引而舍不得移開視線。她穿了件寬松的白色棉襯衫,可能是安德的,他有些妒意地想。是件她以前常穿的闊腳短褲,一身的舒適優閑,拿著鏟子,在花圃上挖著土;皮皮則懶洋洋的躺在她身旁曬太陽。他默不吭聲的走過去,背對著他的紫玉及小咪都沒有察覺到他的來臨。皮皮抬起頭,看看是他,望了一眼又躺回去。
「我告訴你喔!好多電影明星想嫁給我爹地喔,可是我爹地都不理她們。你說我爹地是不是「帥」呆了!」小咪比手畫腳地說。
紫玉只是抿著嘴的笑一下。
「還有喔,我媽咪要幫我爹地介紹女朋友,可是他都不去相親。我媽咪說。爹地自己不懂得把握機會,等機會跑掉了才在那里後悔。」小咪撇撇嘴,一副小大人樣。
「也許你爹地有自己喜歡的人也說不定。」紫玉輕輕地說。
小咪急急地反駁。「才沒有哩!我爸爸說爹地一天到晚悶在這山上,到哪里去找漂亮的小姐?我還偷听到爸爸跟媽咪說,爹地喜歡的人是……」她正要說時,冷不防馬尾被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