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回事兒?」練水漣大感奇怪。
「老丈,看來這只虎兒頗通靈性,應是有所要求。」衛紫沂的聲音自胸膛傳出,震得練水漣耳朵一陣酥癢。
「公子所言甚是。」老者宏亮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什麼靈性、要求的,我怎麼都听不懂?」練水漣臉上一片茫然。「你手臂是它所傷,它哪有什麼靈性可言?」
「那是因為我並非它要找的人。」衛紫沂微笑地看著老者。
老者一哂,大步穿過兩人,來到老虎跟前。說也奇怪,老虎見老者近身,非但不緊張,反而張大了口、安靜下來。
老者托起虎首,臉靠上前去,細細地觀察起來,看得一旁的兩人冷汗直流。
「老先生,不用這麼賣命,你當心啊。」練水漣顫聲說道。
老者搖搖手不答話,過了半晌才將頭縮回來。「這虎兒被骨頭哽住了,我得幫它取出來。」
老者說完,便將身旁水囊解下,洗淨雙手後又托起虎首,準備伸手入內。
「老丈且慢。」衛紫沂突然出聲阻止。「水漣,麻煩你將那串鈴拿過來。」
他指的正是老者的隨身之物。練水漣雖然覺得莫名其妙,還是將它取來交給衛紫沂。
衛紫沂將串鈴也用水沖了一遍,才將它放進老虎口中卡住。「老丈,您現在可以動手了。」
老丈點點頭,眼里大有贊賞之意。他撩起袖子、探手入內,一使勁,已利落地將骨頭拔出,而同時間,虎口也猛力地合上。
「啊呀——」
伴隨練水漣驚叫的,不是老者的慘叫聲,反倒是一聲脆響——
合上的虎口並沒有咬斷老者的手,而是咬上了那個串鈴。
「哇噢!」練水漣看傻了眼。
「水漣,快來幫忙。」衛紫沂趕緊扳開虎口,讓老者的手能順利地抽出。
「撐著點,老夫還得替這虎兒上藥。」老者手一自由,立刻從隨身布袋理取出一個小瓶。
「好……好臭……」再次撐開虎口,老虎的口氣對著臉直撲而來,練水漣別開臉,只肯伸出一截小指幫忙。
「水漣,認真點。」衛紫沂的口氣嚴肅起來。
「好嘛好嘛!」練水漣嘟起小嘴。
這男人真是的,在外人面前就這麼一板一眼。
「乖,听話。」見她嘟起小嘴的可愛表情,他輕聲說道,接著專注地看著老者為虎兒上藥。
練水漣聞言,心中一陣甜蜜,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養成了這個習慣。
每當她鬧脾氣、耍小別扭時,他總會很和緩、帶點無奈地說︰「乖,听話。」像是在哄小妻子的口氣,听了就讓她心花朵朵開。
「紫沂——」練水漣拉長聲音,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這老虎口中氣味甚差,我頭暈。」
「再忍一會兒就好了。」衛紫沂知她愛耍小女孩脾氣,因此不去理她,任她為所欲為。
「可我真的好暈,連你都看不清了。」她的頭在他胸膛磨磨蹭蹭。
「馬上就好,專心點。」他沉聲說道。
「姑娘若頭暈,老夫有一帖良藥可治。」老者忍不住插話,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惹得練水漣面紅耳赤。
「我……我好了。」
「這也成了。」老者拍拍手,將手上藥粉拍盡。「好了,你可以去了。」
老虎站起身來,仰天狂吼一聲,接著四肢伏地、虎首連扣三下後,才轉身向林中竄去。
「它在道謝呢!好可愛。」練水漣驚訝地笑了。
「不錯,即使狠毒如虎,也是有靈性的。方才多虧公子出手,否則地府就要多添一條冤魂了。」
「對不起。」練水漣搔搔頭。
「不要緊,姑娘也是一片好意,老夫在這兒多謝二位大力相助。」
「不敢當。」衛紫沂微一欠身。
「對了,這兒荒山野地、百獸出沒,二位看似富貴之人,怎麼會來此處?」
「我們是來找孫天醫治病的。」練水漣天真地回道。
「孫天醫?」老者笑道︰「那老妖怪早成仙去了,你們找他做啥?若不嫌棄,就由老夫來幫你們看看。」
「我不……」
練水漣正欲開口拒絕,卻被衛紫沂給一把拉回身後。「多謝老丈願意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老者眯眼頷首,看來頗滿意衛紫沂的回答。
「公子可是右手行動不便?」
「當然啦!你沒看他一手血淋淋的。」練水漣沒好氣地回答。
「老夫是指,公子的右手不能施力、不能提重物,甚至不能握拳。這是後天受的傷,有大半個月了吧。」老者捻須微笑。
「哇,老先生你好神唷!」練水漣听了精神大振。「你怎麼看出來的?」
「公子遇虎襲擊時,以右手格檔,表示公子乃慣用右手之人;然公子的右手軟垂、指尖發涼,是氣血不流通之兆,若老夫沒看錯,應該是背部受傷,以致于影響右手的運作能力。」
「真是神醫耶!」練水漣一拍掌。「老先生這麼厲害,我看我們也不用找那甚麼孫天醫了。他那麼老,說不定早見閻王去,不然手抖啊抖的,也危險得緊。所以還是老先生您值得信任,是吧紫沂?」練水漣興高采烈地拉著他的手臂直晃。
「這……」衛紫沂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尷尬之色。「還望老丈能略施妙術。」
「呵呵呵——」老者被練水漣逗得露齒而笑。「就看在小泵娘信任老夫的分上,盡力一試嘍!」
竹影婆娑、田蛙咽咽,茅草屋內外,飄散著淡淡的藥香。
「嗚……好痛!」謝采齜牙咧嘴地吁著氣,正對著銅鏡為自己花容月貌上的小傷痕上藥。
那個該死的練水漣,竟敢把她像丟布袋似的丟上樹,害她狼狽地掛在枝頭。
不但如此,那臭丫頭竟還將她忘在樹上,若非紫沂哥哥問起,她豈不是要在樹上待一輩子?!
可惡,怎麼樣都咽不下這口氣。惹惱她謝大小姐,有那女人好受了!
另一旁的練水漣,突然「哈啾」一聲。
「你著涼了?」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沒事兒。」她聳聳小鼻頭。「別理我,你們繼續。」
「公子的筋脈受損,以致經絡滯塞不通,再加上延遲治療的時間過久,導致碎骨積在穴道附近,因此頗為棘手。」自稱「千金先生」的老者說道。
「有沒有方法可治?」練水漣心底一沉。
「難!除非……」千金先生沉吟。
「除非什麼?」她探過頭去。
「有種名為‘黑涎血’的藥草,取它的果實和女敕芽曬干後磨成粉,對于止血生肌、治骨潤脈甚有奇效。」
「那藥呢?」練水漣心急地問。
「老夫三十年前曾在銀絲猿猴手中得過一株,可惜沒能種活。」千金先生的聲音里滿是遺憾。
「那你的意思是?」練水漣問道。「現在找不到那撈什子的黑涎草嘍?」
「是黑涎血。它生長在南五台山最險峻的峭壁‘清涼峰’之上,那兒終年煙霧繚繞、舉目難見,老夫所救的那只銀絲猿猴就是從峭壁上摔下來的。」
「連身手敏捷的猿猴都攀不上去?」衛紫沂皺起眉頭。
「不錯,一般的猿猴只能在山腰處活動,而銀絲猿猴最擅于攀爬高地,能上普通猿猴無法到達之處,沒料竟也會失手,可見那清涼峰有多麼陡峭難行。」千金先生搶須沉吟著。「但所謂‘險峻之處,必有奇珍’,藥草愈是生長在人跡難到的地方,就愈能顯出它的價值與珍貴啊。」
「話是不錯,但……」衛紫沂的聲音明顯低沉下來。「我看算——」
星眸一掃,見練水漣雙眼骨碌碌地亂轉,他陡然發話︰
「你別作傻事!我不準你擅自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