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是過去式了,那是歷史,歷史不會重演。她下床去關窗,那是她十分鐘前打開的,她需要一些新鮮空氣,但並不想傷風感冒。
回到床上,睡回枕頭,翻了幾次後她把毯子踢開,注意听四下的動靜。曼莎真幸運,顯然她沒有換床睡不著的毛病。剛才麥可特別向她們指出他的房間是哪一間到底有何用意?他還說如果她們有任何需要的話,盡避叫醒他沒關系。
她看一眼床邊的鐘,她們到麥可家已經整整一個鐘頭了,時間長得足夠曼莎卷好她的海綿發卷上床安睡,長得足夠雅妮洗了一個熱水澡,浸泡她緊張的肌肉再躺回偌大的雙人床上,也長得足夠害她回憶了太多不該回憶的事,但回憶如此鮮明,又是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一張床,教她怎能不回憶。
她轉開床邊的收音機,收音機里傳來醉人的輕音樂。噢!懊死,她沒有地方可逃,而且神經病的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冷了她就把粉紅色的薄睡衣月兌下,換上厚一點的棉睡衣,棉睡衣的扣子在前面,由胸前直到腰際。
她才把扣子扣好沒幾分鐘又覺得好熱,再把扣子一顆顆解開。她終于換上一件柔軟的白色長運動衫,不理會地毯上的那兩件討人厭的睡衣,它們搞得她心神不寧。
她的房門突然開了。
「妳比一群大象還吵。」他站在門口看她。
雅妮目瞪口呆的覷他,然後急急把被單直拉上她下巴。走廊的燈照著他的一邊臉,使他的臉一明一暗,他的眼楮也是一只在暗影中,一只在光亮處,就像陰陽太極。從亮的那一半,她看出他沒有笑容。
「妳需要什麼嗎?」他禮貌的問,悄悄的走進房間,用腳關上門,「妳需要一杯牛女乃嗎?」他慢慢的走近她,光線被他關上,房間里暗暗的,只有自窗簾縫泄進來的月光,但她看得見他赤果的胸膛,聞得到他身上香皂的味道,他只穿了一件寬睡褲,她的喉嚨發緊,好像有人緊緊的掐著她的喉嚨似的。
「我很好,」她想保持正常的聲調,但是沒有成功,「我很舒服,謝謝。」
「妳確定妳不會再開關抽屜、開關窗戶了嗎?我一個人寂寞慣了,所以對任何聲音都很敏感。」
她更往被單下溜,「對不起,我不會再吵你了,我保證,我不是故意的。」
「謝謝,」他坐到床邊,一條腿曲在床上幾乎踫著她,「小迷糊,我知道妳不是故意的,但是妳是一個天生的搗蛋鬼,就好像是颶風、地震。妳要我幫妳把毯子拉好嗎?妳這樣子會窒息。」
「不,我很好。」她急忙往上滑一點露出下巴。
「要我幫妳拍松枕頭嗎?嗯?」他溫柔的問。
「不!看在老天爺的份上,麥可……。」她很高興在黑暗中他看不見她的雞皮疙瘩。
「我只是想照顧妳,妳今晚患了失眠癥嗎?」他微笑道,仿佛樂于見到她神經衰弱。
「我從來沒患過失眠癥。」她強迫自己冷靜。
「那妳干嘛還在床上翻來覆去?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每一個不患失眠癥的好女孩都睡著了,听听曼莎,她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她發火了,狗被逼急了也會跳牆,「這里窗子一開就冷得要死,關上又熱得要命,床太軟了,毯子蓋著太熱不蓋又太冷,我還一直听到浴室在滴水的聲音。」
「奇怪,」麥可似笑非笑的懶洋洋注視著她,「妳昨晚挺能適應的嘛!」
她咬緊下唇、渾身燥熱的轉開頭望向關上的窗戶,沒有空氣,難怪她不能呼吸。
「好吧!」麥可柔聲道,「我們要談開來嗎?」
「談開什麼?」她拒絕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妳並不擅于說謊,」他一手抓起她手腕,拉起她靠近他,「妳制造了一晚上的噪音等我來問候,我不來的話妳會鬧到天亮,可憐可憐我,我今晚需要一些睡眠。」
她幾乎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她不想和他這麼靠近,她伸手要推開他,但是她的手指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一踫到他胸膛就被吸住了。
他攫住她的唇,長長的一吻後在她唇邊嘆氣,再一次更深更熱的吻她。她失魂的貼緊他,雙手抓著他的肩,再滑到他背上,壓擠他胸膛去撫慰她飽脹的胸脯。
他離開她一點,她以為他要拋下她了,但他不是,他仍吻著她,手掀開隔在他們之間的毯子,然後整個人壓到她身上。
她欣喜的迎接他的重量,抱緊他炙熱的回吻,他的身體那麼熱那麼亢奮,她難耐的在他身下蠕動。愛人,愛人,我愛你,我愛你,只有你,麥可,只有你能使我如此瘋狂,如此的不知羞。
突然他抬起頭,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推遠一點。雅妮愣愣的望著他,他的頸動脈跳得好快,他的喉結突動著,他的額上青筋浮起,他為什麼要控制自己停止?他看不出她的意願嗎?
「我的安慰到此為止,」他平靜的說,「妳可以安心住幾天了。」
她的眼楮張得大大的,看著他輕輕的拂開她頰上的頭發,「不要,」她沙啞的低喃,「不要……。」
「我不會對妳怎麼樣,甜心,」他站起來,「該妳來找我了,我的脖子已經放在砧板上夠久了。」
「什麼?」她听不懂他的話。脖子放在砧板上?
他在門口轉過身,「該妳行動了,小迷糊,除非妳願意給,否則我不要。我知道妳現在願意,可是我不想看到妳明早又後悔。我們適可而止,這樣妳就不用一大清早逃回家。」
他打開門對她苦笑,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半邊苦笑,「晚安,達令,如果妳決定陪我活下去的話,妳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
第八章
天亮了,雅妮終于捱過她一生中在難捱的一晚。最近的四十八個小時她睡不到四個小時,現在她終于知道失眠是什麼滋味。
麥可離開後,她突然覺得大床大得像足球場,只有她一個人睡好冷清,她腦筋的思緒全攪在一起,越理越亂。
他把她的身體加熱了,然後丟下她獨守空閨的懲罰她,她從沸點驟然降到冰點。她生氣、憤怒、害怕、迷惑、孤單。麥可的房間就在她房間對面,可是她絕不讓他有機會譏笑她,她絕不會像只小狽般可憐兮兮的匍匐在他腳邊向他屈服,她可以渴死、餓死、冷死、熱死,但絕不會被人笑死。
她數過羊、數過牛、數過貓、數過鳥、數過一切的一切包括自尊,來打發冗長的黑夜。當太陽出來時,她的苦難還沒有過去,她還必須面對敵人——麥可。
她住在他漂亮的大別墅里,隨時都可能和他兵戎相見,他有極厲害的武器——他自己、他的笑容。他等著她,等著她放下自尊投降,而她知道她的掙扎幾乎是無謂的掙扎,她只是在苟延殘喘,只要他一圍城,只要他攻勢凌厲一點,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招架,因為從她第一眼見到他起,她就迷失了,她就無法真正把他當成敵人,不是敵人,是……是冤家。不!是敵人,是敵人。
她必須打起精神集中心力來對付他,他是個狡猾至極的家伙,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把天使迷得跳下凡塵來,何況她只是一個凡人,一個有弱點的、心腸不夠硬的年輕女孩。雅妮,拿出信心拿出勇氣來,盡量堅持到底,把他當癩蛤蟆,把他挑逗的話當狗屎,不準跟他的眼楮起化學變化,勢必堅持到底,長痛不如短痛,他們之間沒有未來,現在就必須把這段感情扼殺,免得她將來會淒慘得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