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剛才那些士兵已經受到杖罰了,其中那個射中敵將的人,您是否要將他……」唉,降職是難逃了。
費乙心想自己也有責任,平時訓練自己的士卒不夠用延,所以士卒才會違反軍令亂發箭,又差點危及將軍的性命!
「那幾個弓箭手雖然是為我好,但真是不怕射中我嗎?」齊戰轉頭輕問。
「他們都對自己的箭術太有自信了,也認為您身手了得,一定會躲得過。」
齊戰一笑。「太看得起我了!」不過,他責備的情緒有了緩和,「那個射中夜將軍的弓箭手,再罰他兩個月的操課比別人多做兩小時。兩個月後,提升他的職階,任命他為射騎參將吧2」
「啊?」怎麼罰完後還能升官?
「他不听軍令,發箭射中夜將軍,還可能傷到我,的確該重罰;但也因為他那一箭有利于我們擄獲她,這算是有功,因此他罪不至死,只給他杖罰。至于他射箭之冷靜精準,也算是個難得的人才,該給他更好的職務來發揮長才。你說是不是?還有,費已,你也有責任,你要多加強他們的訓練以及服從性!」不過,他現在沒心情再去罰人,他的心思已經全都跑到夜將軍身上了。
費乙點頭。「是!將軍不但賞罰分明,更懂得愛惜人才!」齊戰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樣,今天若換成其他軍帥,一定是將那個弓箭手給斬了,齊戰卻反而出奇招,罰後升階,如此不但人盡其才,還能讓士兵更臣服于他吧!
費乙偷覷一眼在將軍床上的慕夜顏和望著她、擋住她身子的齊戰。突然想到剛剛齊戰竟然當眾宣布,要將夜將軍押在自己營帳內的事。
齊戰從不曾將女人留置在自己的帳內,因此所有聞言的將屬都深抽一口氣,萬分驚訝。
自古以來,戰場上的勝利守則便是︰俘虜,男者必戮,女者必奸!
只要擄獲敵方的人民,男人一律遭到斬殺殆盡;至于女人,大多數的將帥會優先挑選女俘以解決生理渴望,再將其他女人送給所有兵士享樂共用。
然而,齊戰卻是以軍紀嚴明出了名!他不準士兵燒殺換掠、不讓士兵侵犯女俘、更不曾以將帥之權留置任何一個女俘。
可今天,他竟然說要將夜將軍收進自己的營帳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看著床上的女子,齊戰的內心有不忍與騷動,只為那一雙會說話、萬分靈動、美麗欲語、似夜明珠般的眼楮。那是他的預言夢境,那一雙濺出淚水的眸區。
是她吧?夢境中的女子是她吧?
她胸膛中箭時,眼里的驚訝與茫然、怒意與悲恨,與夢中那雙痛苦深幽的眼楮一模一樣。
沒錯!一定是她!否則她怎能輕易勾亂他的心、顛撤他的理智、分割他的堅固與穩斂,還隱隱安定了他多年來的浮魂?
她在他心底最柔軟、最隱密的角落住了下來;她讓他為她而微笑,為她而怒。
她在他內心最深處生起暖熱與悸躍之火,破壞他身為一個將軍該有的冷靜與堅定,讓他的本心無所遁形,給了他最陌生、卻最令人心生顫抖與渴望的情標。
他沉氣定心,決定好好替自己佔卜,但……他卻又遲疑了。
人生不該是由自己去闖蕩的嗎?難道依賴著佔卜未來,就能掌握生命的一切?
偏偏善于佔卜的他又無法否認「命定」這種玄妙的東西。
是!他相信夢境里的情節。終有一天,他終將以劍刺入他深愛之人的頸項里,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頸項噴出的燙手背的鮮血。
為什麼如此?
為什麼會是她?
他有一種溺斃似的窒息感。
他已經一步步地踏人上天所排定的生命游戲中,他能逃月兌嗎?他能改變嗎?
可笑的是,現在的他竟然無法把持自己亂紛紛而鼓動煩躁的心。
他,不能再算,怕自己最終佔出的卜辭去是「淪陷」兩個字,淪陷在她的一舉一動、亮眼巧唇里。
她是他的敵人,也是他的未來,更是那預言里令他眷戀的人兒……
在夢里,令他眷戀的味道便是她吧2
一聲痛苦低吟擾斷他的思緒,他的深眸緊鎖著縮臥一隅、昏寐未醒的慕夜顏。
她半掩的面容、半敞的鐵衣,還有半衡的身軀,都讓他的心房緊繃。
他走到她跟前,俯,將臉湊近,近到幾乎與她的臉相觸,仔細觀察著她。
他的眼光隨著她的面具起伏,探索揣測著她的長相,然後停駐在她的唇上。那兩瓣總是習凜的唇,此時失去了那份堅定與傲氣,反而有幾分失落與脆弱,還有卑微與渺小,真是蒼白到無以復加、薄冷到驚人眼魂。
她一定很冷、很疼,因為她的唇顫得很厲害,緊閉的眼睫也在抖顫著。
他輕撫她的眼與唇。如果這樣可以為她驅走痛苦,給她一點溫暖,便可以同時平撫自己漸漸不安與驚疑的心。
緩緩地,他的唇角與眼角勾出一抹柔笑,心中升起不曾有過的平靜。
承認吧!他對命運俯首稱臣,承認那叫作「情愛」的無情手,已在他的命運里白雲覆雨。
她終于走出預言,成了真實,還揪住他的心。但,她卻是他的敵人,沒有轉口的余地。若真是如此,這個命運他要是不要?能不能要?好壞由誰?
又是一聲低吟,她的眉間牽起痛苦的線條,唇角滲出血絲,手緊揪著傷口上的紗布微顫,輕輕扯動,似乎想借以減少痛楚。
齊戰擒住她的手,只見她胸前的傷口已經從松月兌的紗布里露出來,又沁出了血,血流滑入她豐盈飽挺的胸,染出似血海棠。
心頭柔柔的疼扯動齊戰,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完完全全包覆在自己的掌心里,並以袖緣輕輕為她拭去唇角的血漬,最後將她的身子攬進自己震蕩不已的胸懷里。
他的胸膛被那股不曾有過的溫柔與充實感給染熱了。
做夢了嗎?不知她夢見了什麼?看不出表情的銀色面具只是閃著激光,但她痛苦緊閉的眼睫與輕顫的唇卻果程出她內心緊掩的悲痛愁苦。
齊戰雙眉一措,瞳仁里飛上情感。
自從在戰場上第一眼瞧見她,他便難以逃開她的吸引與迷惑。他可以選擇逃避她,也可以選擇受情侶煎熬。他,要哪一個?
他猶疑了……
第四章
「你是我的俘虜,乖乖回答問題。」齊戰望著慕夜顏,心中放下擔憂的大石。
慕夜顏坐在一角,剛剛從錯睡中醒來,好不容易收聚昏沉沉的意識,這才回想起自己挨了一箭,被齊戰給生擒了。
他強壓下驚顫,伸手抓攏敞開了半片胸脯的染血襯衣,引起一串金屬踫撞的鏗然聲,不由得瞪了一眼手腳上的鐐銬。
她怒火中燒,高傲地仰起臉,回瞪齊戰嘴角難測的笑意,不甘願回答。
齊戰當然瞧見她眼中蓄滿的冷傲,再度開口,「告訴我你的名字?」聲音低沉柔斂,沒有一絲情緒。
慕夜顏仍以無表情的沉默做回應,但是望著齊戰深沉而邃遠的眸瞳,心中仍是不由得痙攣,因為,他的眼楮又在說話了!
他眼里含著的思緒遠比他唇里吐出的話更多,他在告訴她「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絕對不是只有她的名字而已!」告訴我你的名字!「齊戰漸漸逼近她,凜眉凝視這「一問三不答」的傲骨女人。
她當真以為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嗎?他只不過是想從她口中親耳听見那美麗的名字!她當真以為不說話,他就對她無計可施了?
慕夜顏縮起身子,往牆角邊靠,倔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