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劉書自去做了一趟旅行,他人大概還要等幾個月才會回來,其實咱們兩家都並非小戶,真要談起婚事,半年也是個很好的準備期。」
「嗯。」姚師甫咳了兩聲,意味深長地看了女兒一眼。「半年……看來是不夠尋兒把女子學院的書給念完了……」
秋尋聞言一愣,待得回過神來後,她的臉色霎時變得十分不舍。
「爹!」
姚師甫看著女兒的表情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婚姻畢竟是一個女人終生的依歸,如果你嫁得了個好夫家,就算學校未念畢業又如何?」其實也只有他們這種人家才能供應女子上學,一般的家庭別說是上學了,連不纏腳也夠標新立異了呢!
如果有時間,姚師市自然希望女兒能完成女子師院的學業,但,再怎麼說,她還是得嫁人的。十七歲成親委實已經太晚,他的妻子在十六歲便生了大女兒春鳳呢!就連春鳳,也是十五歲便成了親,目前業已有兒有女,就只這個小女兒,再不嫁人。年歲越大就越難生養了。
夏磊雖然沒父親想得這麼多,但他顯然也是站在父親那邊的。╴
「秋尋,你在女子學校的最後—年不就是實習嗎?那對你日後的生活其實真正的用處也不大。你的夫家並非小門小戶、生活窘迫,怎會要你出去外頭拋頭露面的工作呢?所以實不實習對你來說,其實是沒有什麼損失的,所差的也不過就張文憑罷了,听听二哥的勸,把心胸放開點,你的幸福跟一張紙比較起來,孰輕孰重?」
秋尋明知他說的有理,卻還是忍不住滿臉愁容。
「我以為……」她有些喃喃的,試圖做些努力。「我以為他……」說到那未來的夫婿,還是教她因有些不習慣而紅了臉。「我以為他會比較喜歡跟他一樣受過教育的女子……」
「如果他的眼界只局限在一紙文憑,那我就看走眼了。」姚夏磊大笑兩聲,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秋尋,放心吧!二哥向你保證!」他最引以自傲的妹妹,豈會輸給任何女子?!長相不消說,生情柔順慧黠,從小教她讀書識字,教她背詩頌司;娘領她人廚洗手做羹湯,爹教她懂得體諒他人的家訓,四弟冬煦的活潑讓她笑顏常開,春鳳大姐更將自個兒最擅長的針線活矩細靡造的全數傾囊相受,這些都是秋尋難得的優點,所以,夏磊可以那麼自傲地向她保證。誰能不喜歡她呢?!
秋尋安慰地笑了笑,從小她就是在家人的肯定中長大的,對家人的信賴使得她的心頭舒緩了不少,就連不能再去上學的抑郁,似乎也被二哥的一句話沖淡了許多。
休學看來是勢在必行的了,但願她的犧牲是值得的,她願意相信照片中那未曾謀面的夫婿,能讓她了解這世上更多比書本更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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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尋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里頭有個人,正是四弟冬煦。
「下課了?」她走進房中,順口問道。
姚冬煦目前還是府中的學生,生性好動而頑皮,是家中排行最小的麼弟,秋尋十分疼愛這個性爽朗的弟弟。
「嗯,我問阿思,她說爹把你叫到書房去了?!」冬煦一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糕餅便吃了起來。
「是啊。」大概冬煦還不曉得這事吧,秋尋心想,邊走到茶幾旁倒了杯茶水遞到冬煦面前,然後坐下道︰「慢點吃,別噎著了。」
「吃快點兒才會覺得香啊!我啊!正餓著呢!」冬煦笑道。「爹為了什麼事叫你?」
秋尋正想輕描淡寫帶過去,卻听見後頭傳來了夏磊的聲音。
「什麼事?!還不就是終身大事!你三姐要出閣啦!」你聲叫道,嘴里的一口糕點因而突地噎在喉頭,而嗆咳個不停,秋尋一看急忙站起身來又是拍背又是遞水的,同時埋怨地看了夏磊一眼。
「二哥!」
「這本是喜事,遲早也該讓冬煦知道。」夏磊笑道。「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受驚嚇。」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的冬煦忙開口,還不忘白了夏磊一眼。「什麼受驚嚇?!我差點沒斷了氣呢!這未免太突然了吧?怎麼回事?三姐要嫁給誰?對方人品家世怎麼樣?三姐有沒有見過那人?對他印象如何?還有,會不會嫁太遠啊?她以後回娘家方不方便?」
見他想都不想,一連串就爆出一堆問題,夏磊听完之後便是笑不可遏。
「小表,這些事兒輪不到你擔心,你就專心念你的書便是了,婚事有我和爹娘呢!」
冬煦有些不悅又被當成小孩子,轉頭看向秋尋。「二姐…」
秋尋知道他是舍不得,使體貼地道︰「你放心吧,也不是今天說要成親,還有半年呢!」
「半年很快啊!」冬煦道。「三姐成了親之後要常回來啊」
「出嫁的女兒哪能常回娘家!」夏磊道。「她不回來.我們才替她高興呢!」
「高興什麼?」冬煦顯然還不太了解這層意思。
「高興你那未來的姐夫對你三姐很好,好到讓她樂不思蜀啊!」
秋尋一听,臉上又紅了起來。「二哥就愛拿我尋開心。」
「好好好,不說不說,今天被你惱了不知幾回,只怕我再說下去,你就真不理二哥了。」夏磊笑道,上前拉住冬煦。「我來是找你的,陪我去趟大姐家里一趟。」
「怎麼了?」冬煦顯然不太想離開。
「順便請她有空回來幫忙打點秋尋婚事的東西,不然光靠娘大概也忙不過來。」
「你剛剛不是才說,出嫁的女兒不要常回娘家比較好嗎?」冬煦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夏磊一眼。
「這是例外,家里有喜事啊!再說大姐夫一向通情達理,他不會見怪的。」夏磊見再扯下去真會沒完沒了,便道︰「快走吧!再拖下去太陽就下山啦!」他一邊說一邊拉著弟弟就往外走,兩人身形逐漸遠去。
秋尋在他們走後將門閂了上。終于只剩她一個」人了,她可以將那期盼又失落的心情再次理清咀嚼那是怎樣的個中滋味。
失學令她痛心莫名,然不可預見的未來卻又叫她惴惴不安,說不上是歡喜抑或恐懼,只有一種還未接近前的猜想和臆測。
听二哥對劉書白的形容,似乎對他贊賞有佳,她自然情知家人的眼光不會有任何委屈她的可能,但要跟他過一輩子的人,畢竟是自己啊!
不由自主地從腰間的荷包里,她再度掏出了那只小銀盒子,縴白的手指掀啟盒蓋,只見那年輕而叫人心動的面容端正其中。
這張相片里的他,看起來好生嚴肅呵!這麼嚴肅的人,會懂得鴛鴦二字怎生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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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樸風堂。
劉家的當家主,也就是劉書白的父親劉劍塘正與家中老僕阿忠談著長子的親事,面色顯得凝重。
「你去找過大少爺了?他怎麼說?」劉劍塘問道。當初答允親事的時候,他們以書白出門遠游之故,而將婚期延著到半年之後,殊不知這不過是個借口,真正的理由是書白打從一開始便反對由父母作主的親事,也由于書白十分不贊成這種婚姻,所以這些年來才會一再回絕所有婚事。但這口可不成劉劍塘深知姚家這門親事是打著燈籠也難我的好姻緣,早些年也就是書白出國留學之前,他本就想向姚家提親,只不過時想娶的對象是姚家長女春鳳,沒想到繞了一大圈,最後竟會著落在次女秋尋的身上,雖然意外,卻也不得不說是順遂了當初的心願,就不知道書白的反應是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