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書 第4頁

「爹!娘?!你們怎麼來了?」這是當書白打開門,看清來人之後的第一句話。

「先讓你娘進去坐下來。」劉劍塘一邊說,一邊往里頭走,劉書白關上門後,忙著搬來椅子讓父母人座,這是他的父母第一次到他租賃的地方,他的母親于麗月一見四壁蕭索,當下便覺難過。

「書白,在家里不是好端端的麼?你就偏要來住這種小房子,存心虐待自己讓娘心痛嗎?」

「娘,這里一點也不小,而且我覺得住起來很舒服,請您放心。」劉書白坦然地道,對他而言,住的舒不舒適是次要的,心里快不快活才是重點,在家里處處受限,就算再怎麼錦衣玉食也不會舒服。

「你也知道我們來,不是為了看你過得好不好。」劉劍塘蹙著眉頭,顯然不打算拐彎抹角。「本來我打算自己一個人來,只是你娘曉得了,也非跟來看你不可。」

「謝謝爹娘,我很好。」書自仍舊十分恭謹,不打算提起什麼問題,也不想起話頭。

案母深夜造訪,定有深意,他有種預感。劉劍塘皺了皺眉頭,神態嚴肅。「你的態度,令我這個做父親的,十分不悅,我希望你好好向我說明,為什麼不回來的原因。」

「爹,我想我應該有向忠叔解釋過我之所以不能回去的理由。」劉書白情知這場爭執難免。「很抱歉我讓您失望了。」

「是,你是讓我失望。」劉劍塘模著下巴的胡子說道。「男子應先成家,後再立業,你身邊乏人照料,又怎麼能專心于事業?」

劉書白則不疾不徐地回答︰「孩兒卻有不同見解。」

于氏卻在此時插嘴。「書白,別跟你爹頂嘴。」

「讓他說!」劉劍塘按下妻子的手,瞧著兒子。

「娘,這不叫頂嘴,我只是試著將自己的想法讓你們知道。」劉書白道。「在我看來,如果事業尚未站穩腳步便貿然成親,只不過是拖累妻兒罷了,再說,我覺得要讓一個以前從不認識的女人突然走進我的生活,是件很唐突、又很冒險的事情

劉劍塘定定的听完兒子的辯解,突然發出一聲冷笑。「你這是在諷刺我跟你娘嗎?」

「孩兒沒有這個意思。」劉書白仿佛早已知道父親會這麼說,他仍是心平氣和的。「爹跟娘的婚姻美滿,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只是全天下有幾對憑借媒妁之言結合的夫妻會如此幸運?至少我認為自己不會有那種運氣。」

「書白,可你卻連試都不願試啊!」于麗月終于忍不住道。在她看來,書白的想法是那麼不可思議、是那麼乖違叛逆,從前他不是這樣的啊!忍不住一陣心痛,她將罪過全怪至丈夫身上。「都是你爹害你的,要念大學,國內哪里沒有?偏教你遠渡重洋,淨是學了不三不四的觀念回來,連最基本傳宗接代的思想都忘得一干二淨了!」她說到這里,想起那段兒子人在國外的日子,不由得一陣心酸。「你這樣傷我的心,為娘有生下你跟沒生下你,又有什麼不同?」

劉書白聞言,心中一震。

劉劍塘撫著妻子的背脊試圖給她一點安慰,然後伸手制止了一旁還想說些什麼的書白。

「你不用再說什麼,你娘該講得都講了,我也不必說些什麼讓你我父子劍拔弩張的話,我和你娘今天來,只是要向你宣布一件事,你不用回答,不用想,更不用急急忙忙的反對,因為這不是詢問你,而是向你宣布。」

「宣布?」劉書白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是的,宣布。」劉劍塘道。「我已派忠叔到學校幫你請了為期兩個月的假,從今晚開始,你就搬回家里專心準備結婚的事。你沒有選擇的余地,因為我已在下午讓你作了選擇,是你拒絕了跟忠叔一塊兒回來,所以一切就由我作主。我也已派人到姚家更改婚期,唯一能讓你不要這個新娘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連我跟你娘都不要,听懂了嗎?」

劉書白一陣錯愕,他的父親竟然會說出這麼絕情的話?!而且他非常、非常明白,如果他不顧一切臨陣月兌逃,父親也絕不會在事隔多年後原諒他,因為他的背棄,將會使得父母蒙羞,就連那個不相干的姚家三小姐,搞不好也會因無地自容而走上絕路!

劉劍塘面無表情的逼迫著兒子,然而他的心情卻是百般無奈與疼痛的,他知道書白最恨被控制,所以他盡量不干涉他從前至今的所有決定,但事到如今,他卻不得不這麼做!因他的過分自由,顯然已讓他忘記他還是劉家的長子,有他應肩負的責任!

"爹不會隨便幫你亂挑對象的,姚家三小姐品行、才貌兼備,會是你的好媳婦,你就安心等著做新郎倌羅!」丟下這句話後,他便攙著妻子起身離去,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內,而幾乎是沒有間隙的,五個年輕力壯的劉家家僕便在劉氏夫婦離開之後魚貫進人小屋,將劉書白團團圍在中間,以恭謹卻又強硬的態度說道︰「老爺夫人請少爺搬回家中準備迎娶少夫人,我們特地來幫少爺搬運行李,順便保護少爺安全返家。」

只見劉書白震驚不已地站在原地,恍如失了聲,面對這決斷的行徑,他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第二章

突然的更改婚期,的確讓姚家上下不僅措手不及,更引起一陣騷動。

嫁妝可尚未采辦完全,這實在太過匆促了阿!但姚師甫一方面雖頗感納悶,一方面也因婚期接近而感到稍稍放心,原先的半年之期雖然不怎麼遙遠,但喜事還是別拖太久才好。因此這些日子以來,姚家上下幾乎是全體總動員,辦嫁妝的辦嫁妝,裁新衣的裁新衣,就連原本預定過幾個月才要回娘家幫忙的春鳳,也因婚期突生變數而提早趕回來,然而,這其中受到影響最大的,不消說定是秋尋吧?

她這些日子總睡不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底總想著劉家為什麼要改婚期的事,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匆促,一刻都等不得?這使得她原本在女子學校還能上學一、兩個月的盤算完全落空,劉家那。邊究竟出了怎樣的事端?

「听劉家的長工忠叔說,他們少爺回來了。所以要盡快完婚」

這是夏磊哥唯一說過的一個解釋,就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將她把劉書白有形的距離又減短了一次。一個月,是迫在眉睫的一個月,而不是可容她慢慢轉變心情的半年,秋尋輕嘆了口氣,她現在這樣子,哪有一點待嫁新娘的喜悅?

姚春鳳端著一籃繡線走了進來,見到妹妹呆立在窗口,便喚了一句。

「三妹,窗口風大,你仔細別著涼了。」

秋尋听見聲音,回過頭來,見是大姐,輕輕上揚了嘴角。「姐姐。」

「嗯,好听,再多叫幾聲。」春鳳笑道,在桌前端坐下來,自出嫁後,多的是人沖著她叫嬸嬸叫伯母的這聲姐姐,由唯一的妹妹輕柔的嗓音喚來,真是說不出的受用,仿佛人也年輕了好幾歲般。

秋尋笑著又喚了一聲,然後捱著春鳳坐下,隨手撿起日前縫的新枕套,盯著兩只靈秀活潑的鴛鴦,久久才突然說了句話。

「姐姐,你跟姐夫成親的當天晚上是怎麼過的?’

春風聞言笑了笑,表情頗愛嬌地。「什麼怎麼過?你姐夫那晚醉得像個死人,我一身新娘裝差點被他吐的面目全非!」

「什麼?」秋尋吃驚地睜大眼楮。

春鳳笑嘻嘻的。一我那個時候還在想,這個男人真可惡,我壓根兒不認識他,卻要我幫他換衣服、倒茶水,像個女佣般地服侍他。他卻醉得連天塌下來也叫不醒,我身上那大紅喜服的繡花圖樣兒,都是自個兒一針一線扎扎實實、仔仔細細縫起來的,他卻連瞧也沒瞧上一眼,退自睡的直打呼,真是氣壞我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