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障 第13頁

「她說孤自裳有玉佩,這是怎麼一回事?」

疑問聲中,孤自裳聞見熟悉的氣息,一回首,竟是怔了。「……芳……」她的名字梗在喉頭,孤自裳喊不出她的名。

她怎麼會來?她不是一個他曾經作過的夢麼?

然而此刻,她卻亭然地站在他的身前,除卻眼神中的疲憊外,她的一切,正如同他夢中一般,那如夢似幻的絕塵樣貌讓所有人為之屏息。

但見那令他魂牽夢縈的人兒迎著他的視線,伸出自己的手掌,緩緩打開,里頭躺著的,正是塊火紅的升龍佩!

她仍舊看著他,慢慢走近他,然後,輕道︰「孤大哥,你的玉佩。」

甭自裳循著她的視線,將手慢慢搭上芳菲的掌心,透過玉佩傳來的,是溫度。

這提醒他面前這女子是真實的。

下意識的孤自裳忽然一個旋身,將身上的大黑斗篷給卸了下來,另一手順勢拉住芳菲往自個兒懷里帶,頃刻,芳菲身上已多出了一件斗篷罩住全身,只余下半張臉,透出晶瑩白皙的面頰及粉女敕如桃的唇瓣。

「你怎麼來了?!」孤自裳沉聲問道,有一種作夢猶醒的不真切感,她怎麼會在這?!

芳菲卻全然無感,她的情緒已被再度見到孤自裳的喜悅給佔滿了,一種充實取代了思念與空虛,夜以繼日的模索尋找,終于在今天見著了他,教她如何能不歡喜、如何能不激動?!

「我曾听你提過這兒,所以我想……說不定到這兒來,可以找到你……」她一字一句地說著,孤自裳聞言,不由得苦笑。

傻姑娘啊!若他那時心念一轉,不想上山來揭穿這場大陰謀,那麼屆時她該怎麼辦?

想到她一個未曾涉入塵世間的女子,竟就這樣孤身尋來,路上不曉得吃了多少苦,卻全是為了他而來,任憑孤自裳的心再如何冷硬,也不得不為之感動了。

這一切均落入大廳所有人及商離離眼中,眼看他們兩人竟旁若無人的對視交談著,而芳菲恰恰又明顯地將商離離給比了下去,這教商離離怎能不恨?

她向來自負美貌,又怎能容忍屈居他人之下,加上瞧見孤自裳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商離離竟莫名地又妒又嫉。

芳菲原本滿心沉浸在重逢的喜悅里,但不知怎地,忽察覺到一股不友善的氣息,她微微一顫,不明所以,但也沒多加理會,便將玉佩塞進孤自裳手中,然後輕輕地自孤自裳懷中抽出身子。

「你要去哪里?」孤自裳自然不放她。

芳菲回頭,晶瑩的雙眸凝視著他。「我是來還你玉佩的,知道你還好好的,不枉我心心念念的追尋,我就安心了……」她緩緩地道。「孤大哥,你多珍重。」

「慢!」孤自裳想也不想就將她拉回來,然後將她箍著,也不待她說話,便拿著那塊玉佩,展示于眾。「這一塊就是祖傳升龍佩,只有歷代蒼松派掌門人方可持有,升龍佩是真是假,我不再說,各位盡避去求一個答案,屆時也不枉我白走一遭。」

這幾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倒教別人再無法開口了,而情勢急轉直下,孤星河只好出來打圓場。

「這或許是有些許誤會,總而言之,本派必會盡速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這一次的繼任大典,就姑且延後,還請各位前輩、江湖弟兄多多寬諒。」

這期間,商離離不發一語,她的注意力全被那來路不明的美貌女子給勾走了,她是誰?從哪里來?又是怎麼和二師兄相識的,還有……還有……

她為什麼比自己還要美麗?!

攜霞廳上,眾人已經離開,只剩下四個人分據雙方。

商離離的眼神片刻未曾移開。

甭星河想說些什麼,卻知道自己沒那個分量,于是只好暗里扯了扯商離離的袖子。

商離離回過神來,冷笑著開口。「好了,如二師兄所願,掌門人的事兒擱了下來,現在可怎麼辦好?」

奇怪,孤自裳想道,從前被她迷得暈頭轉向,就連她使心計耍壞時,自個兒也渾然不察地傻傻栽了進去,然而今日再見,她卻再也引不起他任何愛戀的情緒,他甚至為了自己在受傷那段期間對商離離念念不忘的事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商離離的存在是強烈的,他無法不感覺,但一方面又恐懼,即使他知道自己將不再為她所迷惑,卻仍不自覺地恐懼被她勾引。

那是絕對的愛情褪去後所殘留下來的苦果,愛的感覺沒了,苦澀與見到對方時的震顫卻仍猶存。

芳菲注意到他的僵硬和沉怒,忍不住瑟縮了下,那輕微的動作讓孤自裳瞬間回過神來,下意識緊握了下她的肩膊,芳菲抬起頭來望著他,晶瑩的水氣似就要從細長的眉睫中落下。

她好痛苦,因孤自裳的情緒。隨著他的視線望去,她瞧見一個絕世女子,艷色流露著嫵媚,柔笑如盛放的牡丹,秀發盤成的漩渦折射著細心保養的光輝,紅潤細致的膚色與雖包裹得密不透風卻依稀可見其窈窕的身段。

她是芳菲行至目前為止所看過最美的女人,連她都忍不住要為她怦然心動,商離離那攝魂也似的魅力,真教人為之驚詫。

「二師兄,你們直勾勾地瞧著我做啥?我臉上長了療麼?」商離離知道芳菲一瞬不瞬地瞧著她看,便說。「難得帶了個姑娘回來,方才那些煩心事就甭提了,我以做嫂嫂的身分,也該為你高興,這位姑娘喚什麼名,家住何處?」她故做親熱的想趨前拉芳菲的手,沒想到還沒踫到,芳菲便被孤自裳拉到身後去。

「你別踫她。」孤自裳捍衛性地道。

商離離銀牙暗咬,從來沒有人能這樣對她!他孤自裳憑什麼以為自己會是個例外?!「二師兄,你對我有太多誤解。」商離離垂首,轉眼間竟滑出了淚珠兒。「況且你我都清楚,門中不能一日無掌門,我這麼做也是情非得已……」

甭自裳不語,漠然看著眼前這個哭泣的女人,心中的厭憎無可遏止地益趨強烈。

他不欲同商離離多談,轉首對著一直沒插上話的孤星河道︰「大師兄呢?他在哪兒?」

甭星河一時語塞,商離離沉怒地掃了他一眼,似乎為了他還站在這里,以至于打斷了她的使媚而感到生氣,孤星河就在這種壓力下唯唯諾諾地回答。「師……師父,他……他閉關多日,目前還未出關……」

甭自裳打斷他。「師兄若在山上閉關,那每日午時一刻,閉關的松雲洞應該會有真氣冒出,等到明天時辰一到,很快我就能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甭星河皺著眉頭。「我怎敢欺騙師叔,師父真的在閉關。」

「那好。」孤自裳點了下頭,擁著芳菲便要往後頭走去。

甭星河沒能阻攔他,商離離見他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銀牙暗咬,甚為氣憤。

「星河,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去幫你師叔整理房間!」

甭星河吶吶地餃命而去。

甭自裳淡漠地看了商離離一眼,這︰「不用費心了,我哪兒都住得。」

「那怎麼行呢?」商離離意有別指的。「你能睡柴房馬廄,你身邊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也能跟著你睡柴房馬廄麼?」

芳菲听見這話,也不知是諷刺,她回頭過來,粉若春櫻的唇畔含著抹寧心的淡笑。「沒關系的。孤大哥在哪,我就去哪,柴房或是馬廄,我都無所謂。」

這幾句話說得極是真切誠懇、情意纏綿,商離離听了卻是備感刺耳,這讓她想到過去的事。

餅去,其實也不算太久,那時孤自裳曾摟著她,她也曾擁有孤自裳專注的凝望和憐惜,但今天再見,仇恨卻已將他倆劃隔至不可能再伸手相觸的兩端。瞧見了孤自裳看她的那副神情,那種鄙夷和漠視的神態,是她身為一個女人至今還不曾受過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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