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意 第14頁

「常副董,多謝您的好意。」他道,然後將自己的外套月兌了下來遞給夏生。「會冷,就先穿著吧!」

常副董微微一愣,手舉在半空中差點放不下來,夏生便乘此刻月兌出了被握著的那只手掌,雙手接過了褚東雲的外套。「謝謝。您不冷嗎?」

褚東雲沒回答,只是兀自埋首于文件中。

藍夏生的心底,半是失落的悵然,半是些微的喜悅,她將褚東雲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折疊好後,暫時擱置在膝蓋上。無論再怎麼說,現在可不是私人場合,凡是總是小心一點好。膝上的衣服略略地殘留了褚東雲的體溫,還有一種淡淡的、不屬于香水而像是陽光的香味,怎麼形容也說不清楚……像幾年前她在自家附近的大橋下所遇見的少年,發絲被金黃陽光濺染成金褐色,整個人融著芬芳。

僅是一件衣服,夏生便心動、心痛得無以復加。那個下午,無異是她生命記憶中最值得回憶的下午,但那之後所發生的事,卻也是她一輩子都不願再想起的過去。服務生打斷了她的思緒。「抱歉,上菜了。」

她聞言,微微側開身子,好讓服務生將餐點端上來,豐盛的飯菜讓她看得目不暇給。褚東雲見她一臉錯愕,忽地覺得有點好笑。「吃吧!」他道。

夏生猶處在對食物的「驚艷」里。

她剛領薪水的時候,曾經帶著弟弟去吃過一客一、兩百塊錢的廉價牛排,姊弟兩人當作是大事般地鄭重,如今和眼前的東西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倒是常副董,一邊喝著服務生倒的葡萄酒,一邊還示意夏生也喝。「藍小姐,不要客氣嘛!來,這葡萄酒不會醉的。」

葡萄酒?夏生只吃過燒酒雞。

她有點為難地舉起杯子輕啜了一口,便放下杯子,但常副董顯然不打算放過她,一直勸著酒。「怎麼只喝一點?這你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夏生有點辭窮。

「常副董,藍秘書不會喝酒。」褚東雲千鉤一發之際終于開了口。

夏生咽了咽唾沫,看常副董有點臉色欠佳,心想不能開罪客戶,于是便舉起杯子。「常副董,我真的不怎麼會喝酒,不過這個是您請我品嘗的心意,我會把它喝完的,謝謝您!」語畢,便忍著酒精的味道,又喝了一大口。

常副董見狀,反倒客氣起來,對方正正經經單單純純的,怎麼看都不像吃豆腐的好對象。「哎,不會喝就算了算了!你是做人秘書的,事情多,喝醉了也不太好啦!」他這麼說等于是默許了她可以不用喝完,夏生聞言不由得露出感激的一笑。然而幾道菜下來,褚東雲卻留意到藍夏生的臉上開始有了泛紅的傾向,而且她的眼神也開始有點閃爍不定。難道她真的如同自己所說的從來都沒喝過酒嗎?真被他料中了?夏生覺得臉上熱熱的,眼楮也有點酸澀起來。這算不算酒醉,她偷偷覷了褚東雲一眼,發現他竟然也在看著自己!不敢再細瞧,她忙別開了臉,此舉卻讓褚東雲不知怎地,有些許的不悅。午飯過後,兩人一起目送常副董上車離去,夏生松了一口氣。而後,她突然想起褚東雲的外套還被她拿在手中,于是連忙還給他。「總經理,您的外套。」

褚東雲拿起來甩到肩後,也不講話,徑自朝停車場走去。

不知怎地,夏生的心中一陣漠然。

下班回到家,母親並不在,夏生心中也有個底,她可能又到朋友家里湊一腳去了。幸好自夏生認識了王阿姨後,黃美因畏懼「王大姐」的威名,再也不敢胡亂借錢,然後把帳一古腦兒地全數推到女兒頭上,夏生這些年日子才算好過了些。只是賭博畢竟是黃美唯一、且最喜歡的娛樂,所以三不五時她還是會到外頭找牌搭子。夏生心知肚明,但也沒說什麼,只要別賭太大,她是不會去阻止母親的。

將東西拿回自己的房間放好後,夏生走到弟弟的房間敲了敲門,卻沒有回應。打開門,才發現他還沒回來。

「都快六點了……」她自言自語著。蔭生現在已是高中生,除了念書之外、打球更是他的最愛,該不會又留在學校里跟人玩瘋了吧?搖了搖頭,她回房間換下衣服後便走到廚房準備晚飯。忙了半小時,熱騰騰的飯菜都上桌之後,蔭生還是不見人影,夏生也不浪費時間,便決定先去洗澡,果不其然,等她一走出浴室.蔭生便滿頭大汗地抱著籃球沖進家門,見到她便快樂地大喊︰「姊,我贏了、我贏了!我們真的贏了!」

「贏了?」夏生對他的大嗓門有點吃不消,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球。「籃球比賽贏了嗎?」「對啊!七十二比六十九,我們贏得很險耶!」蔭生顯然是高興過頭,一顆球拿在手上不停地轉著轉著。「你猜!最後我們班怎麼贏的?」

「怎麼贏的?」夏生微笑地附和弟弟,瞧他一臉興高采烈的模樣。

「本來要輸了,可是我們班芭樂搶到球傳給我,我就趕緊把球運過去,然後!嘿嘿……」蔭生得意地搓搓鼻子。「我來了一記三分球,反敗為勝啦!」

「那很好啊!」夏生仿佛也感染到那份喜悅,變得十分開心。「你成了英雄了。」「那可不!」蔭生笑道。「我還差點兒被人舉起來丟到半空中呢!」

「我知道你現在很高興,不過你滿身都是汗,要不要先去洗澡呢?」夏生問,指了指桌上的飯菜。「吃飯嘍!」

對蔭生,她永遠都把他看成小時候那個可愛又乖巧的弟弟,不管他長得多大,是否變得比她高、是否變得比她壯,她的眼中,蔭生都是需要人照顧的。

蔭生听見姊姊的話,這才把喜悅的心情稍稍沉澱了下來。他望了一眼餐桌,又環顧了一下狹小的室內,好看又神采飛揚的兩道眉毛忽地皺在一起。

「媽呢?」

夏生听他問,這才想到母親尚未回來;為避免弟弟對母親的印象更壞,她一向總幫母親掩飾著。

「她可能去朋友家聊天,別等她了,你洗完澡就來吃飯吧!」

「聊天?」蔭生嗤之以鼻。「她有什麼好跟人家聊,我看是打牌還差不多。」「蔭生……」夏生無奈地看著弟弟,知道他對母親有所不滿,但她卻不願這樣一個單純的少年在心底有著陰影,那會使人格扭曲的。

蔭生本來還要發作,一見姊姊的神色,只好不再說下去,方才贏得球賽的喜悅似乎也消退了大半。「我去洗澡。」他抓起剛甩在一旁的書包,悶悶地說完,便回自己的房間去了。夏生搖了搖頭,總覺得這陣子自己一直在嘆氣。

「什麼?」藍夏生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褚東雲听見她的聲音,本來低著看文件的頭抬了起來。「什麼跟什麼?」

藍夏生一愕,臉上出現了淡淡紅潮。「沒……沒事。」

褚東雲見她的反應,覺得頗有趣。「你指的是酒醉?還是‘什麼’?」他不過問問她昨天喝酒回去有沒有犯頭暈,怎麼她一臉十分驚訝的模樣?如果她的幽默感沒放假,那麼她想,褚東雲這句話肯定是在開玩笑吧?「沒事,不管是酒醉、還是‘什麼’,都沒事……」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的臉好像很熱。」褚東雲右手掌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

「沒……沒事,真的。」

「還是去休息一下吧,下午的開會不用來了。」他站起身,將桌上的文件合起。「那怎麼行?那些資料跟投影片——」夏生還想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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