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意 第24頁

「伯母……」夏生想要說些什麼,但沈怡卻不讓她開口。

「我曉得這樣是委屈你了,東雲也許會很氣我擅作主張,不過等你們都清醒過來後,你們會了解我的用意的。」沈怡觀察夏生的反應,隨即又道︰「其實東雲他跟你在一起,也許只是為了要氣我,我很了解我的兒子,他有的時候心腸就是那麼硬,為了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他是不會在乎傷害別人的。」

夏生听見沈怡的話,心中轟然一響,仿佛墜落于無止盡的深淵,一個黑暗的、不見天日的深淵。

沈怡見她臉茫然若失,嘴角微微一笑,便又說︰「藍小姐,你還年輕,可以有很多好對象和選擇,何必做不切實際的夢呢?東雲他若對你是真心的,我也不會來這里勸你了啊!」夢……夏生心底不斷地回響著這個字,連沈怡都看出來這不過是場夢,她還在這兒自欺欺人地開心、快樂……她好愚蠢哪!「藍小姐?藍小姐?」沈怡見她一直沒說話,便試圖喚回她的注意力。

「伯母,謝謝你提醒我。」夏生听見她的話,忽然抬起頭來說道,她的眼神平靜得像是沒有任何事發生過。

「這麼說,你願意……」沈怡喜出望外。她都還沒挑明著講呢,沒想到藍夏生居然這麼識相,真是始科未及啊!「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夏生的語調平平板板而缺乏溫度。

「那……」沈怡正想說話時,卻見夏生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令人覺得詭異又不安極了。

「能請您听我說嗎?」她說。

沈怡盯著她,一臉莫名其妙。

夏生緩緩開口。「您說這是夢,我承認。不過這場夢只有東雲才有權決定我該在什麼時候醒來。」她閉了閉眼,滿懷的心痛。「我答應您,只要他開口,我絕不會在這里多留一時半刻!」

沈怡聞言,差點沒氣炸。「你說什麼?你敢這麼說!我的意思你還沒听懂?」「我听懂了,我怎麼會沒听懂?」夏生喃喃地道。「只是……除非是他,除非是他開口啊!不然我怎麼會甘心……怎麼會甘心?」那個她相思了十幾年的男子,好不容易自他身上分得了一點光和熱,她怎舍得回去長久棲居的荒蕪里?沈怡卻曲解了她的話。「你不甘心?什麼都沒得到很不甘心?」

夏生點點頭,沒想到沈怡誤解了,她唇角竟泛出冷笑。

「那好,他不能給你的,讓我來給吧!」沈怡道,從皮包里掏出一張空白的支票簿,再抽出一支派克筆。「你到底要多少錢?」

夏生一陣錯愕。「伯母……」

「別客氣啊!想要多少就直說。」沈怡將筆對在支票上金額的那一欄。「你的家境並不是很好嘛!有那樣的一個母親,很辛苦吧?」

夏生腦中又是一轟。

東雲的母親去調查過她家了!當然也調查過蔭生和黃美了!她調查過了,什麼都知道了!難怪她會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模樣啊!因為她覺得藍夏生會是一個拜金女郎,藍夏生只要一張支票便可打發!「呵……呵……」夏生喉頭一聲像嗚咽、又像是笑的聲音,模糊不清地滾動著,她的表情竟是一種叫人看得心酸的笑容。

「你怎麼了?」沈怡不禁有點驚訝。她怎麼一會兒難過一會兒笑的?「伯母,你給不起的……」夏生道,無視于沈怡的驚愕,她站起身,自顧自地走到落地窗邊。「你給不起的……」

「對不起?藍小姐,你的胃口這麼大?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要是我訴諸法律,到時候你可是連一個子兒都沒有唷!」

「你不懂……」夏生搖搖頭。「你還是不懂……」她設回過身子,只是就這樣仰首望著窗外。「你怎麼給得起?我的感情那麼那麼重,那麼那麼深,就算你的支票後面多掛了幾個零,也及不上我對他萬分之一的想念啊!」

沈怡听見她的告白,心中一震。「你——」

夏生卻不願再多說。「伯母,該走的時候我會走的,請您不要擔心,我不會死皮賴臉,也不會要求你們褚家一分半毫,但是,請你容許我作個短暫的美夢吧!」她靠在玻璃窗上,一滴濕熱的淚貼著玻璃窗滑落下來。

沈怡知道今天再待下去也沒有結果了,而且她竟覺得心底有絲震撼;有人的愛竟可以如此深刻,而得到那樣一份愛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兒子……

咬了咬下唇,硬把那個想法擠到情感的角落,她冷靜地說︰「看來今天我是得不到你的答案了?」她收起桌上的東西。「我還會再來的,藍小姐,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任你這樣無條件地開價。」沈怡站起身,一字一句冷漠地說。「你應該是個聰明人吧?」她講完,隨即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東雲的住處。

「不……我很笨……」夏生對著落地窗中自己的反影一笑,表情悵然。「我真的好笨,否則我就該拿你的支票了,是不是?」

她終于忍受不住,無力地坐到地上,悲傷地哭了起來。

褚東雲下班回家,不見藍夏生坐在她最喜愛的落地窗前,也不見她在客廳,一陣難以言宣的不安令他不快到了極點,下意識,他便在屋里四處尋找。

直到扭開房門,褚東雲才松了口氣,柔軟床墊上的凸起。顯示了藍夏生的所在。輕輕地靠近,褚東雲在那熟睡人兒身畔的床沿坐定,細瞧她沉睡姿容,不住伸手輕撫她憂慮的眉形。

夏生陡然睜眼,方才似在假寐。

「你沒睡?」

夏生盯著他瞧,無語。

「夏生?」褚東雲與她對視,卻無法看透她心中所想。

夏生听見他的輕喚,閉了閉眼楮。

「怎麼了?不舒服嗎?」褚東雲突然覺得不安,一直以來她都那麼靠近自己,觸手可及,為何現在,她看來陌生極了?「沒有……」夏生輕輕隔開東雲的手,坐起身子。

褚東雲莫名其妙地被夏生以冷淡相對,心中感到微微一刺。

「你今天有點奇怪。」他皺著肩頭,沉郁地說道。

「我不奇怪,我只是突然有點清醒了。」夏生翻身下床,光腳踩著冰涼的地板讓她微微一顫。

「清醒了?」褚東雲思緒一轉,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他倏地站起身,快速走到客廳看了看,絲毫沒有不對勁的地方,但仍不放棄,又轉到了廚房,這回終于在洗碗槽里看見一個茶杯,上頭還殘留著口紅印。

夏生辭職以後都待在他家里,鮮少有機會出門,那個杯子也不是她平常慣用的……他伸手撈起杯子,若有所思。

不知何時,夏生已來到他身後。

「喝水嗎?」她只見東雲背對著她,不明就里。

褚東雲放下杯子,轉過來,臉上盡是陰郁。「她來過了?」

「她?」夏生瞥向他身後,這才突地恍然,緩緩地嘴角一抹輕扯,不置可否。「你的態度變了。」褚東雲靠近她,捧起她的臉。「怎麼回事?」

「我沒變,我只是醒了。」

「醒了?」褚東雲不太了解這句話的意思。

夏生不看他,眼神瞟向別處。「嗯……你說這是一場很美的夢,現在夢醒了。」「你胡說什麼?那只是打個比方,我們現在都好好地站在這里,這是現實,這不是夢!」褚東雲道。「我前些時候同你說的話,你為何這麼輕易就把它丟到腦後去了?」夏生低嘆了口氣。「那麼,是我說錯話了,我不該拿夢來當借口的,換個講法吧,就說我突然開竅了好不好?這樣耗著下去對我們都沒好處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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