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楊家牛肉面館雖非位于鬧區之中,也沒有亮眼的霓虹招牌,但方圓百里之內,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要提起「楊家牛肉面」五個字,眾人共同的動作就是豎起大拇指直道︰
「贊!」
因此,在舊雨新知口耳相傳之下,楊家面館每到營業時間,總是座無虛席。尤其,每到周末假日,面館更是擠得水泄不通。
吸引人潮來到面館的原因,除了楊老爹的牛肉面湯鮮、味美、料實在之外,更重要的是——每到周末假日,楊老爹的四個女兒都會同時出現在面館幫忙。
楊老爹的四個女兒,雖非傾國傾城,卻個個標致可人,令人流連駐足。
有人將她們比喻成四朵花——
老大楊東箏,溫柔婉約,有如一朵空谷幽蘭;老二楊西籮,性感慵懶,有如一朵迷人的睡蓮;老三楊南筠,細致動人,有如一朵高雅的郁金香;老四楊北憐,我見猶憐,有如一朵嬌柔的水仙。
隨著楊家令人垂涎的牛肉面熱賣的同時,這四朵花的名號也愈來愈響,儼然成了面館的另一樣注冊商標。
以前,只要有人提起「牛肉面」三個字,大家一定會想起「楊家面館」;但現在……情況似乎不同了,如今,大家不約而同想起的——是「四朵花」,有著「四朵花」的楊家面館!
第1章(1)
今天是周末,也是楊家面館最忙碌的日子。
此刻,面館雖已接近打烊的時間,但排隊等著結帳的人,卻比先前更多。
楊南筠冷靜地敲著收銀機,展現她的利落與高效率,不一會兒,擠在門口等著結帳的人潮一一消退。
隨著打烊時間的逼近,楊家面館的喧囂聲漸歇,慢慢恢復了難得的寧靜。
「哇!累死人了,今天客人怎麼還是那麼多。」楊西籮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後,拉了把椅子坐到楊南筠身旁。由于她一向對數字低能,一雙手又鈍得很,在廚房巧姑媽嫌她礙手礙腳,自然而然,她只能做一些跑堂的工作,體力消耗自然比其他人來得大。
巧姑媽是父親惟一的妹妹。在母親因難產過世後,她一肩扛起了照顧她們四姐妹的工作,在她們心目中,她的地位早已超過了「姑媽」的關系。
面對楊西籮的牢騷,楊南筠沒有回應,埋在計算機中的眼抬也沒抬。
「對了!小妹,」楊西籮又伸了個懶腰。「等會兒有沒有空,陪二姐去世貿看汽車大展。」
小妹——是楊南筠的小名。原本,她體弱多病的母親在生下她之後,便不打算再生,大家以為小南筠是當定了家中的老麼,于是家人便小妹小妹地喊成了習慣。雖然,後來又冒出個老四楊北憐,但,已喊成習慣的稱謂改不了口,只好沿用至今。所以,熟悉楊家的人都知道,在楊家,小妹指的是楊南筠,而不是老四楊北憐。
「不行,明天一早補習班有模擬考,我要背單字。」楊南筠慢條斯理地道。
今年六月,她大學即將畢業。在她早已規畫好的人生中,出國留學是一個必經的過程,而托福更是她是否能順利完成規畫的一個重要關鍵,她當然重視。
也或許念的是法律的關系,她一向是個理性遠重于感性之人,同樣也是個律己甚嚴的人,只要是已經決定要做的事,她一定會全力以赴,直到完成理想為止。
但,她的回答顯然令楊西籮不滿,只見她瞪著眼,不以為然地道︰
「拜托!現在才八點,看完回到家頂多也才十點,干嘛把自己弄得緊張兮兮,偶爾輕松一下會死啊!」
她一向不認同楊南筠那種一板一眼的生活,人生嘛!也不過短短數十載,緊張也是過,輕松也是過,只有笨蛋才會把自己的生活弄得緊張兮兮又一絲不苟。
當初,她畢業後之所以選擇留在面館幫忙,也是基于這個道理,要她朝九晚五,整天被綁在一個幾坪大的空間里,那不要了她的命才怪!
二姐的話,楊南筠沒有反應。在一種情況之下她是絕對不接腔,那就是——當她覺得對方是一塊朽木,而且怎麼雕也雕不出智慧的時候,她一概懶得回答,免得浪費力氣。此刻,無疑是這種狀況。
見她不語,楊西籮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怎樣?到底去不去?」
「我說過,明天我有考試,你找大姐陪你去。」她不疾不徐地再重覆一次。
「討厭!你怎麼那麼沒有情趣!」楊西籮掃興地白了妹妹一眼。
「要情趣的話,你可以找那個嚴公子陪你去。」
「楊——南——筠!」听到「嚴公子」三個字,楊西籮立刻板下臉。「你一定要在我面前提起這個人嗎?」一想起那個人的嘴臉,一身雞皮疙瘩又不斷地爬了上來。
嚴公子全名叫嚴世開,是便利商店大王嚴半猜的兒子。由于嚴世開是家中獨子,從小作威作福慣了,不僅一身的奢迷與浮夸,而且早就花名在外。而自從一次「慕四朵花之名」前來一探虛實之後,他瘋狂迷戀上楊西籮,也從此展開了瘋狂的追求行動。
因此,對于嚴世開這個人,楊西籮是避之惟恐不及,演變到後來——只要听到對方的名字,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二姐的「恐嚴」情結,楊南筠當然了解,是以,她笑了出來。
「你還敢笑?」她用力往妹妹腋下抓去。
不過,機警的楊南筠似乎早料到楊西籮會有此一招,她的手才伸過來,她便一手抓著帳單、一手抓著計算機,有驚無險地躲了開去。
見一擊不成,楊西籮想再偷襲,但突然,一陣高亢刺耳的引擎聲呼嘯而過,嚇了她好大一跳。
一會兒,才見她拍拍胸口平復心神,一臉氣憤地道︰「哪個神經病?準又是秦家那個變態老巫婆!」
「除了她還會有誰。」楊南筠譏了一句後,重又坐回了椅子上。
楊西籮也跟著坐了下來,繼續她氣憤的批判。
「那老巫婆真的有夠變態耶!年紀一大把了還耍什麼年輕,學人家開跑車?簡直妨礙鄰里安寧!」她停了一下,繼續道︰「有這種鄰居,真是我們楊家人的不幸。」
「二姐,你錯了,」楊南筠立刻糾正道。「是誰不幸還不知道呢!」
楊家面館後面,隔了一條半大不小的巷子,有一棟美侖美奐的花園洋房及一棟五樓透天獨門獨院的房子。入巷口後,最先看到的那棟花園洋房屬于秦家所有,而那棟較「平民化」的住宅則屬于她們楊家。
由于巷子的另一端緊鄰著萬通國小的圍牆,是以,會出入這條死巷的,除了一些迷途問路的陌生人、以及居無定所的流浪狗之外,就屬與他們秦、楊兩家有關系的人。
在出入頻繁踫面之下,依常理來講,秦家、楊家比鄰而居了近十多年,兩家應親如一家才是。但事實上,卻全然不是如此,兩家人只要不小心踫到面,除了冷淡地擦身而過之外,其中潛藏著的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氣氛,更是足以燒垮整座萬里長城。
其實,秦、楊兩家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如今這個樣子的,他們也曾經有過一段「相親相愛」的日子,只不過,那段日子相當短暫。
兩家那個致命梁子結下的簡單經過是這個樣子的——
話說當時,由于面館的生意正在起步,在欠缺人手照料她們幾個小孩的情況下,巧姑媽找了她的手帕交——當時已離婚半年多的馬阿姨來家里幫忙照料她們。
馬阿姨是個溫柔嫻淑的女人,與人說話總是柔聲柔氣的,從來不會發脾氣。听說,就是她這種從不與人計較的個性讓她失去了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