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可以這樣?」小雪明明是質問,卻是大眼氤氤可憐得要死,聲音軟綿綿的似在勾引他。
「我為什麼不可以?」華惟深其實是憤怒的,但這樣的怒火對著她卻發不出來,他始終沒有辦法真的生她的氣。「我們之間兩情相悅,我不相信你感受不到!偏偏你不信任我,隱瞞了你的真正身分,現在居然還想逃?福瑞雪,這是你欠我的!」
兩情相悅,他真的說了兩情相悅吧?小雪止不住心中那一點喜悅的苗兒就要蓬勃生長,雖然她不懂他明明喜歡丑的,怎麼又會看上她。
或許他對她的喜愛,已經超月兌到了不在乎自己喜好的地步?她不由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要和別人成親了啊……」
「你覺得我在心里有你的情況下,會與別人成親?」所有的怒氣,無奈地化為了難過與惆悵,她到底把他想得如何卑劣,竟認為他在愛上她的情況下,會娶嘉善公主?
「但那是聖旨……」
「我都能頂著皇後的壓力找到你,頂著皇帝的壓力幫你大皇兄,你認為聖旨逼迫得了我?」華惟深的聲音已漸漸恢復平靜,但眼中有掩不住的疲憊。
小雪瞧清了他眼中的落寞,猛地心口一疼,剛剛明白他心悅她的那種喜悅,隨即被一陣涼意所取代。
她好像錯了,錯得很離譜。
她怎麼就沒想到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有千種萬種手段可以抗旨,還能抗得皇帝都心悅誠服!
其實她知道的,她知道他不會想和別人成親的,他根本不喜歡嘉善公主,可她還是逃了,是不是她從骨子里,就不相信他會為了她義無反顧?
雖然說那是她不敢確定他對她的情意、自己在心中嚇自己造成的結果,但她怎麼能……把他想得那麼壞呢?他明明對她這麼好、這麼寬容、這麼寵溺,其實最壞的就是她啊!
「你知不知道,我等著你來問我?」說到這里,華惟深幾乎無力了,他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打動她,讓她交心,讓她完全相信他。
畢竟從小到大的成長陰影太難去除,她寧可相信動物也不願相信人,他的手段又是一貫的強硬,用各種陰謀逼出人性,這次居然直接逼走了她,卻是他始料未及。
對她,他真有種黔驢技窮的感覺了。
看出了他的沮喪與無奈,小雪覺得自己更壞了,竟將驕傲冷酷、高高在上的他拉下了神壇。
「對不起……」她怯生生地道,小手輕輕模著他美得不像話的俊臉。
華惟深只是深深盯著她,不發一語。
「我錯了。」他那樣看她讓她的心好痛,她不由微微抬起臉,主動在他微涼的唇上輕印了一記。「我以後會相信你。」
他那原本漆黑不見底的眼眸,似乎多了一點亮光。
「我以後什麼都會告訴你,不會瞞你了。」她又親了他一下,這一次停留得久了一點,甚至學著他輕輕咬了他的唇。
華惟深幾乎本能的想回吻她,只是他克制住了,但心中那被她只字片語點燃的引信,卻滋滋作響地試圖引爆煙花。
「華惟深,我……我心悅你!」小雪豁出去了,這回深深的吻住他,雙手還摟住了他的頸項。
那煙花引爆了,在華惟深的心中開出燦爛的花,他好像等了成千上百年,終于等到她的承諾。
可能因為等得太久,愛得太深,這記由小雪開始的吻,漸漸地變了調。
兩人已經不滿足這種膚淺的交流,試圖在對方身上更深層的探索。
她體會到了男性的陽剛,他則心折于她女性的柔美,熱情滿溢之下,差一點,差一點他們便越過了那禁忌的界線。
華惟深微喘著氣,替她拉回了被他扯落的上衣,接著將她的頭按在自己懷里,看不到她那冰肌玉膚、春色融融,他勉強克制住了情/yu。
小雪更是不敢看他了,這真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床笫之事嬤嬤教過她的,她知道方才兩人逾矩了,該停卻停不下來,要不是他先止住了沖動,她會願意給他的。
這會兒,她真的欽佩他的理智,感動他的自制。
綿纏的激情漸漸化成了相伴的溫情,他們就這樣緊緊抱著,雖沒有再進一步,但誰也不想放開,直到夜色更闇,風月無邊。
第八章 嘉善公主來找碴(1)
新政推行的第一年,糧稅成功地收回了國庫,江南果真富庶,收到的稅額竟是往年的兩倍,使得皇帝相當滿意,大大賞賜了福子淵。
如此一來,新政推行至全國幾乎是勢在必行,大皇子為首的改革派,與趙首輔及五皇子為首的守舊派,兩者之間幾乎已勢成水火。
華惟深前些日子去江南就是為了躲避黨爭,現在他回來了便避無可避。
福子淵拉攏他,用的是人情攻勢。除了蔣聰原就是華惟深舊年同窗,就連他本人都親自來尋華惟深,只是被華惟深四兩撥千斤的應付過去。
他找到了樂平公主這件事還不打算告訴福子淵,因為趙氏對小雪的威脅仍在,多一個人知道樂平公主的去向就多一分危險。
至于五皇子福子勝則是恩威並施,除了暗示自己為當今皇後嫡子,日後很有可能繼承大寶,再有趙首輔敲邊鼓,最後用的就是美色攻勢。
趙氏即使心中對嘉善公主不屑,但這蠢丫頭容色不俗,算是京城貴公子之間的香餑餑,有其利用價值,若是能勾上華惟深也能讓其為五皇子鋪路。等五皇子上位後再讓華惟深尚公主,將他手上錦衣衛控制權奪回,一舉兩得。
然而當皇帝詢問華惟深尚公主的意願後,他還真的不動心,直接拒婚,皇帝自無不可。
原本問這事只是拗不過趙氏與嘉善公主的請求,但他能舒服的當這個皇帝,大多還是仰仗了華惟深,他可舍不得這家伙去尚公主,以後自己少了一個有力的臂膀。
被這些人弄得煩了,華惟深索性稱病告假,連續幾天待在府中,和他的小丫頭鎮日風花雪月,在屋里彈琴讀書、在湖畔釣魚走馬、在亭中對弈品茗、在花園吟詩作畫,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今年西域進貢的隻果又甜又大,華惟深特地多要了一些收藏在侯府地窖,弄得最近朝臣們都以為鳳翔侯對隻果情有獨鐘,不時有人把自己得的貢果送給他,有特別門路的也去弄來一點轉送到鳳翔侯府,他倒是照單全收。
現在隻果這東西不僅僅小雪喜歡,華惟深跟著她一起吃了一陣子,發現似乎精神好了點,皮膚還莫名其妙更白皙光滑了。雖然他不需要這種女人才喜歡的功效,不過能賺取小雪痴迷的眼神,他也開始喜歡吃隻果。
雖說這幾日在家放松,但公事他也沒有完全放下,可說完全做到了勞逸結合。在他閱讀公文的時候,小雪切了一盤隻果前來,華惟深以為她會放到書案上給他,想不到她竟放在小茶幾上,然後自個兒一坐上了羅漢床。
華惟深看得有趣,這丫頭自從被揭發樂平公主的身分後,壓根忘了她貼身侍婢的工作,吃他的喝他的一點也不客氣,但他喜歡這樣寵她。
公文也看不下去了,他索性起身來到羅漢床邊,坐到了她身邊。
「爺不看公文了?」小雪咬了一塊隻果,眼兒眨巴眨巴地看著他。
她稱呼他爺習慣了,也是唯一一個這麼稱呼他的人,再加上她那明媚無辜大眼,還有一口軟糯嗓音,加起來足以融化一個男人。
「來去不就是那些事。」華惟深有些不以為然地抿了抿唇。
「是大哥與五皇子的斗爭嗎?」由稱呼便听得出來兩名皇子在小雪心中的親疏。對她而言,大皇子是親兄長,五皇子則是個連看都沒看過的陌生人。
她這明顯的區別,也讓華惟深起了一點興味,「小雪,上回我與你談過新政的得失,你認為兩名皇子之間,我該支持誰?」
小雪吃著隻果,不假思索地回道︰「爺自然會秉公處理,該支持誰就支持誰,或者誰都不支持。」
「我以為你會要我支持大皇子?」他的確是這麼想的,當他問了她這個問題後,已經在心中想好如何應對她對親兄長的支持,想不到她竟給了他一個驚喜。
她不會因為自己的好惡去左右他的想法,她就是她,單純可愛的小雪。
華惟深原本被公事擾得有些煩躁的心一下子天朗氣清,目光也溫柔起來。
小雪吃隻果吃得兩頰都鼓了起來,回答得很是自然,顯然他的問題一點也沒對她造成任何會影響食欲的困擾。「大哥是個明理的人,不會強迫別人做不願意做的事,包括你,包括我。」
「那如果我想支持五皇子呢?」他又刻意問道。
這下小雪吃隻果的動作停下來了,柳眉輕輕蹙著,雪白的臉快皺得像顆小包子,聲音也越來越小。「如果爺想支持五皇子,那就支持啊……」
「我怎麼覺得你有些言不由衷?」他忍住笑意,逗弄著她。
小雪沒看出他的促狹,居然在心里掙扎了起來,好一會兒才訥訥說道︰「爺要支持誰,對小雪來說都是無妨的,可是……可是……」
她猛地一手揪住他的衣袖,臉蛋上出現了一絲紅霞,話說得越來越不自然。「……爺若要支持五皇子,可不能……可不能答應娶嘉善公主。」
這軟綿綿嬌滴滴的小丫頭,居然對他有這麼深的期盼?華惟深忍俊不禁,罕見地笑了開來,「我早就如你所願了不是?」
小雪呆了一下。對啊!他不是承諾就算是賜婚聖旨都要抗拒了,她才會死心塌地跟定他,還跟他這個那個……想著想著,心頭又喜又羞,用銀叉叉起了一塊隻果,放到華惟深嘴邊,彷佛搖動著她那雀躍又諂媚的小尾巴。「小雪服侍爺吃隻果!」
「你才想起來自己是我貼身侍婢?」華惟深今日當真被她逗樂了,這個小丫頭怎麼能可愛成這樣?
「人家和你玩呢!」他都知道她是樂平公主了,她豈能再做他侍婢?身為公主,讓鳳翔侯府養她只是剛好而已,她都沒叫他另外派人服侍她呢!
小雪嬌哼了一聲,持叉的手就要收回來。
他突然抓住了她縮回去的小手,「你既然想和我玩,那麼爺就和你玩。」
「玩什麼?」小雪一愣。
「吃隻果。」他勾了勾唇角,湊過去咬她叉子上的隻果,接著突然整張俊臉貼到她小臉
之前,幾乎鼻尖對著鼻尖。
小雪驀然懂了,沒料到他竟有這般情趣,臉蛋兒漲得通紅,卻也羞羞怯怯地迎了上去,咬住他口中另外半塊隻果。
兩唇相交之際,隻果的滋味是什麼她不太記得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纏綿的親吻,好像一瞬間把她胸口的氣都抽走,讓她暈陶陶地直發昏,非得緊拉著他的衣服才不會讓自己因這耳鬢廝磨的柔情而軟倒。
里間纏綿緋惻,外間李總管卻急紅了眼,在書房外轉來轉去,卻是沒辦法敲開這扇門。
「那個……開陽小兄弟,皇宮里來了旨意,要召侯爺進宮,可不能拖得太久了,萬一耽誤了重要的事,這罪名咱們都擔不起啊……」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開陽也不再為難他,無視他話中的倚老賣老,皮笑肉不笑地收回了攔著李總管的手。
李總管得意地理了理衣裳,只覺自己這個屬下在侯爺心目中,應該還是要比這些年輕的暗衛來得重要,他大搖大擺的上前,敲響書房的門。
「里面不只有侯爺,還有小雪姑娘。」開陽冷不防冒出了這一句。
李總管的笑容僵了,敲門的手硬生生的懸在了空中。
「你……你怎麼不早說呢?這、這不是坑我嗎?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皇宮中,嘉善公主所住的寢宮,她砸壞了一地瓷器,掀了兩個博古架,倒了一個條案,在御賜的玉如意落地前,宮人們拼了命去救,結果玉如意沒事,卻砸了一個小太監的頭。會造成這樣的混亂,主因還是鳳翔侯華惟深拒了與嘉善公主的賜婚。
消息傳來時嘉善公主簡直晴天霹靂,她不明白自己有權勢又有美貌,怎麼可能有男人拒絕得了,她不信邪地去問了父皇,父皇給了她肯定的答案,還直接叫她死了心。
嘉善公主如何甘心?然而她去尋皇帝時恰好元熙真人就在一旁,待嘉善公主哭著離去,元熙真人跟了上去,不懷好意地告訴她華惟深會拒婚的原因。
原來,華惟深有個貼身侍婢小雪如今正承寵,生得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別的女人華惟深自然看不上眼了。
嘉善公主被趙氏教養久了,嫉妒心也是一脈相傳,自然听不得有比自己還美麗的人,更遑論對方還跟她搶男人!于是嘉善公主決定親自到鳳翔侯府瞧瞧,究竟那叫小雪的賤婢生得什麼模樣,居然讓華惟深這樣的萬年冰山都動了心。
鳳翔侯府這頭華惟深才離府奉旨入宮,嘉善公主馬上擺足了架勢,乘著繪有翟文的垂銀香圓寶蓋、紅糅木框鳳轎,由八個人抬著,浩浩蕩蕩地前往。
她都擺出這種姿態了,鳳翔侯府只能為她打開大門,李總管恭恭敬敬地稟告公主華惟深不在的事實,嘉善公主的嬤嬤卻出面表示,公主要找的是華惟深的貼身侍婢小雪。
這下侯府炸鍋了,或許府外的人不知,但府內誰不知道侯爺拒了陛下賜婚嘉善公主?同時華惟深對小雪的寵愛也絲毫沒有掩飾,現在公主找上門來,單憑小雪那柔弱嬌女敕的模樣,擋得住嗎?
李總管當下都要愁白了眉,但不得已只能將公主迎進門,私底下派了個小廝飛奔到皇宮找華惟深報信,希望侯爺來得及回來……至少保住小雪一命。
而嘉善公主怕的就是華惟深提早回來,所以她拒絕在正廳等待小雪,反而氣勢洶洶地帶人直闖侯府後院,逼得李總管不得不疾步跟上。
當嘉善公主闖到華惟深院子里時,入目的畫面簡直令她屏息。
秋日黃葉飄零的梧桐樹下,坐著一個絕美的少女。她的發絲如墨,只用一條紅色發帶繪起,眼如秋水,波光粼粼,唇如櫻桃紅女敕,臉似白雪無瑕。
她穿著靛青色繡絛色蔓草的上衣,顯出身材的凹凸有致,鵝黃色的裙子披散開來,與地上的梧桐葉幾乎分不清,彷佛她的裝扮,就是天造地設、美不勝收。
小雪不知自己正被注視著,只是半閉著眼昂首享受秋天暖陽,一手模著有著豐盈長毛的銀狼,把整只狗模得都翻了過來,肚子朝天四腳微彎,舌頭舒爽得都露了出來,看上去很是滑稽。
可是嘉善公主越看卻越是生氣,她曾听說華惟深養了一匹狼狗,全身銀毛威風凜凜,連侯府總管都要退避三舍,偏偏這樣一只該要氣勢非凡的狗卻被小雪模得都失了格調,嘉善公主更是相信華惟深與小雪之間那些曖昧傳聞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