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嬌?昭君 第3頁

「至少她不是嫁給那個老單于,听說他既好酒色又不憐惜女人,之前的幾位公主不就是這麼被磨死的?」

「繼位的應該是左賢王撒藍兀兒吧!」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暗了一暗。左賢王等于是赤罕人的皇太子,卻不只是皇太子。能坐上這位子的都是單于兒子里頭最有才干的。

在單于死前,他總領著赤罕部落西邊的土地及最強悍的戰士,而這西邊的土地正好邊臨西極,同時也是商人們必經這地。因此對商旅及住在邊疆的西極人來講,赤罕人的左賢王可能比他們的單于還要可怕千倍不止。

而撒藍兀兒或許是歷任左賢王里最可怕的。

「赤罕人貴少賤老,老單于今年也不過四十出頭,怎麼會突然就死了呢……」書卷味兒較重的董姓商人沉吟起來︰「听說老單于自己不是很喜歡撒藍兀兒這個兒子,只是族人都擁戴他。該不會……?」

「別瞎猜了,不干我們的事啊!」林老爺打斷了他的沉吟︰「不管怎麼樣,要是撒藍兀兒當了單于,左賢王之位就空了。雖然空不久,但對我們來說還是好事一樁。」

商人們紛紛表示同意,此時天色已暗,眾人再聊了一會兒,便各自起身朝內堂的通鋪走去,明天一早還得趕路。一時間,驛站的大堂里只留下一個嬌小的影子,晶亮的眼眸炯炯。

門外牲口的嘶鳴聲越過泥草滿布的粗牆傳了進來,晚風微寒帶著水草的氣味。王照托腮坐在原地靜靜地想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抖抖衣物,收拾了商人們閑聊時喝的茶杯用具等等,緩緩走向角落自己的臥鋪,和衣睡了。

餅了幾日,終于還是到了分手的時候。

商隊的廚子塞給王照一大袋的干糧和水,因為銀兩在北鷹實在用途不大,商人們只能為少年準備足夠的御寒衣物、傷藥,以及一些可用來向赤罕人打通關的小東西。

「他們喜歡西極的酒,這葫蘆里的酒量雖然不太多,但夠讓你賄賂人的了。」

「這鹽磚啊、茶塊啊,都是他們會要的東西,你多少拿著點。」

「這絹布在赤罕人眼里很稀奇的,給你一疋,說不定有用。」

「小首飾和這水粉不值幾個錢,但你還是帶著吧!赤罕的姑娘家也是愛美的,你生得俊秀,再送點禮,搞不好遇上麻煩時,會有赤罕姑娘幫你開月兌呢!」

「還有這、還有那……」轉眼間除了告別,自己的騾子背上已經有了一大堆東西;少年看得目瞪口呆,良久終于笑出聲來——笑到打跌︰「我說老爺們,各位的心意我是很感激……但是再這麼下去,我得馱著這頭騾子去北鷹,因為它走不動了啊!」

商人們這才發現那頭可憐的騾子究竟馱上了多少東西。少年笑著一樣樣又取下來道︰「我不是去做生意的,所以鹽和茶您還是留著吧,林老爺。這首飾呢,實在是很精致,我這一去少不得顛簸,壞了豈不可惜?何況這是您要做生意用的,沒道理平白給我啊,董老爺。還有,趙老爺啊,這酒……嗯,我還是還您吧,這麼香的酒,我怕還沒能拿來賄賂人,就全進了我的胃袋里了。我可不敢冒這麼大的險,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喝醉哪。絹布就更別提了,弄髒了哪里對得起您啊,方老爺?」

眼看著騾子背上愈來愈空,終于只剩下那些衣物、旅行用的粗毯子和干糧、清水、藥物,商人們訥訥地望著男孩輕手輕腳跨上了騾子的背︰「你真的、真的什麼都不帶就去了?」

「這、這……」雖然自己給的東西對少年的旅途不見得有用,但總是一份心意,而他們多少希望自己的這份心意,能保佑這可愛的孩子一路逢凶化吉啊……

「我有地圖,有天上的星辰可以指路。我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準備好要去了。」少年的微笑堅定無比,抖出了之前一直沒人看過的袖箭,和插在靴里的匕首;而後在騾子上對商人們一拱手︰「老爺們一個個都是大好人,希望各位此去平安,順利發財。」

再說什麼也沒用了。商人們苦笑著,卻也因為少年如此堅定的意志和如此從容的態度,不自覺地寬下心來。一個個跟著拱手道別,望著少年驅使騾子,向赤罕部落的權力忠心行去,那是離此地尚有半個月以上路程的東方。

或許有生之年不會再見到這孩子了,自己的前途同樣充滿著未知。

待少年的身影已經十分遙遠,商人們收拾起不舍的心情,朝著原先預定的目的地,尚著道路緩緩前進。

正午的陽光曬人,尋了一個有水有點樹蔭的地方,摘下帽子讓滿頭大汗透透風,也讓牲口喝些水、啃點青草。少年順手從行囊里掏出了一份羊皮地圖,開始研究自己目前的所在地。

「還得向東走上半個多月啊……」他喃喃自語著︰「不過,應該會比那些行儀陣仗嚇死人的家伙走得快吧?什麼禮教之國不可同蠻夷一般見識,既然不同蠻夷一般見識,每隔幾年送美女過去和親干什麼……」

抓起一塊干糧剝成小塊一口口塞進嘴里,這兒應該是最近一處有水的地方沒錯,下一處得走上一天。但是再下一處就不一定了,自己有水喝是沒問題,這頭騾子怎麼辦?他望向那頭正慢條斯理喝水的牲口,顯然它對自己的命運毫不關心。

往北的商路尚途都有驛站,再不濟也有井可打水供牲口飲用。進入沙漠前的最後一站則有集市,商人們會在那里賣掉馬匹和騾子這類不耐久旱的座騎,改買進駱駝進入沙漠。

但是他沒有駱駝可換。

如果就這樣放走騾子,那些行李雖然不多,憑自己的小蚌子也背不了多遠。而且辜負了商人們的好意不說,自己徒步走過去,怕也不只半個月的路程。再怎麼樣,他都得比和親的隊伍先到才行……

「為什麼給我騾子呢?」他突地哀了一聲︰「快馬八百里加急,路程縮短,水的問題也可以解決了,嗚嗚!」

騾子嘶叫一聲,像在笑一樣。

在離了很遠,剛出關不久的一處寬廣草原上,西極派往北鷹和親的隊伍的確擺了大陣仗。各色旗幟飄揚底下是映著烈日,閃爍刺目光芒的兵甲。而大大小小的帳篷羅列,最醒目的兩個就在帳篷群的中間。

「將軍,听說您撥給昭君小姐的,不是一匹快馬……」

「的確不是。」護送和親隊伍的西極將軍,鎮遠侯王謙持著頷下的美髯,端坐在自己的帳篷里,正好對著昭君小姐居住的華麗帳篷;一面漫不經心地喝著冰鎮過的葡萄酒︰「我‘只’給了她一頭騾子。」

「這……」副官緊張得連手心都在出汗︰「將軍,若是小姐沒有在迎親隊伍到達北鷹之前出現,或是中途與我們合流,那……」

「那,嫁給單于的就是另一位公主,這有何妨?」將軍冷笑一聲︰「對赤罕人來講,只要是個美女就行了。反正昭君本來也不是西極的公主,誰來代替她的位子都沒有關系。你不說我不說,就硬認了那帳篷里的是我王謙的義女,誰敢有異議?」

「這……」副官僵笑著連話都說不出來︰「要、要是給傳了出去……」

「誰敢向我求證來著?」鎮遠侯鼻子高得可以看到鼻毛︰「皇帝嗎?哈!」

確實,以王將軍的家世、聲威、兵權等等各方面來看,只要他指著皇上的座騎說是鹿,也沒人敢抗議那是馬;包括皇上自己。好在將軍也沒真的這麼做過,畢竟他或許不怎麼忠君,卻真是挺愛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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