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捕手 第25頁

野子在莉心中一直有無法抹滅的印象,是屬于年輕、青春的印象。

如今,似乎什麼都愈淡愈遠了,我們站在時間的洪流上,被逼得必須和過往告別。然而,記憶……

我沒有說出任何安慰她的話,仿佛心靈相通般,靜默地看著午後時光流逝,黃昏西斜的夕陽投射在玻璃窗上。

然後莉突然燦爛地笑了,原本想點起一根煙的,看了看我又作罷,發現隔壁桌的男子抽起煙來,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這里有孕婦呢!」我听到她這麼對那個人說。

那個男子回過頭望著我,我對他笑了笑,他"喔"了一聲,馬上熄掉煙。

餅了一會,他對面的男子一點起煙來,他馬上對那個人說:"這里有孕婦呢!"

那個人也"喔"了一聲,馬上熄掉煙。

我和莉相視一笑。

清明節連續假期,我趕著擁擠的車潮回家,準備為母親掃墓。

清明節一直是我們全家人團聚的日子,十五年來,我們從未間斷為母親掃墓。

母親就葬在山坡上公共墓地中,我和小弟拔除了又長高的雜草,父親把平台的泥土和灰煙掃淨,用白色的布,拭淨刻著母親名字的石碑。

擺上鮮花和素果,點上了香也燃著冥錢,我們伴著母親一整天,一直到黑夜降臨才下山。

案親依然是一張嚴肅的臉,沒有露出任何哀傷。

這麼多年了……

我偷偷問著小弟:"父親還愛著母親嗎?」

他深思一下。"愛吧!至少是以他的方式愛著吧!」

我對著黑夜露出的第一個星子說——母親,我也愛你。然後坐車趕回台中時,已是深夜了。

一回到七樓的公寓,就听到電話鈴響,在寧靜的黑夜里,分外驚心。

我接起電話。"喂"了一聲,對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停頓了一會又掛斷了。

接連著五天,我接到三通這樣不說一句話的電話。心里並不覺得發毛或有任何懼怕,總覺得好像是麥田打來的一樣。

第六天的時候,我整天都在期待電話響起。

電話再度響起,已經是深夜的事了。覺得電話那頭真的是他似的,知道又會一句話不說就掛斷了,拿起話筒沒有听到任何聲音時,心里感到難過,眼淚不停的流下來。

餅了大概五十秒,電話又斷了,不知道自己的啜泣有沒有被他听見。

入睡以後,不斷驚醒過來,睡得非常不安穩,突然肚子劇烈地疼了起來,我抱著身子蜷曲起來,冷汗不停地從額頭冒出來。

我有不好的預感,從來沒有這麼疼痛過,感覺好像要痛暈過去。眼前見到的是一片紅色。

我無力于站起,除了疼痛以外,其它什麼也感覺不到。

听到大門開啟的聲音,我想大喊麥田,可是力不從心。一直抱著肚子,引頸望著門。

看見他出現在門口時,我甚至放松地笑了。

他旋風般的抱起我,看著我蒼白的臉,不安地迅速沖出門。

我緊緊揪住他的衣裳,頭枕在他懷里,欣慰地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到醫院做了緊急急救措施,醫生說暫時沒事了,他就像「肯德基"一樣微笑著對我們說:"懷孕三個月以前,總是會出點狀況的,不過,這也是身體並不健康的警告,孩子做出抗議喔!"

他開了健康的維他命丸,提醒麥田不能讓我做劇烈的運動之外,微笑地送我們出醫院。

罷才的事,好像虛驚一場,麥田仍不放心撐著我走。天還未明,清涼的空氣襲來,我又靠得他更緊。

眼前見到的像透過濾鏡的鏡頭,泛著藍色而朦朧的景象,街道上稀疏的車影,說明這城市並未蘇醒。

我只想永遠擁著他,聞著他身上溫熱的氣息,並不想追問他這些日子去了哪里。

我們坐進車內,我握住他正起動車子的手,他深深地望著我,仿佛想看進我靈魂的深處般。

「再等一下。"我不讓他啟動車子。"想看太陽升起的樣子。"我放開他的手。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他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然後他帶了熱熱的豆漿和熱熱的水煎包回來。「帶你去一個地方。"

流過城市里的一條小溪,溪旁有一片高高的長堤,我們就坐在長堤上吃著早點。"這里我也來過。"我說。

太陽出來了以後,天空泛著一片白色的光彩,一只白鷺鷥低低地飛過我們的眼簾。

有水的地方就有鳥,記不得是誰說的。「吃飽了。"我很滿足地說。"而且也看到太陽升起,可以回家了。"我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沿著來時的路走。

"井潔!"他在後面叫我。

我回過頭去,因為他背光的緣故,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我知道孩子是我的。"他這麼說。

"孩子本來就是你的。"我喃喃地抱怨,逕自往前走。

我听到他追上來的腳步,不想回頭。

他拉著我的臂膀,緊緊地從後面擁住我。"我愛你。"

心里期待這句話已經好久了,我轉過身親吻他的嘴,看進他深深的黑色眸子里。

"下賤。"這句話就這樣子月兌口而去,可見我真的很孩子氣。

他反而賊賊地笑了起來。"你呢?你心里有沒有合適的對象?"故意裝作不在意地問我。

"當然有。"我神氣地說。

"誰?」

"不想告訴你。"

"那什麼時候才告訴我?」他面容黯淡了下來。

我用食指點點他的胸。"是你啦!"

麥田一回來以後,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在找他,電話聲不斷。

他因為有一個月沒工作,變得格外忙碌,我反而變成專門幫他紀錄的接線生。

水仙花打過電話來,依然是用那麼討厭的口氣說話,不過他告訴了我一些我不知情的事。

他說麥田去找過他。

以下是他們談話的片斷:

麥田質問水仙花:"你和井潔的關系到底是什麼?"

「什麼也沒有。"水仙花一定是孤傲地對著麥田說。"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我只能說我曾誘惑她。"

而麥田一定非常反感地望著他。"然後呢?」

"她說她結婚了,必須保有貞潔。」真是胡說八道。

後來麥田回來了,我便拿這個逗他,告訴他水仙花有打過電話來喔!

「那又怎麼樣?」他並不以此為意。

"他說你左勾拳比有勾拳有力多了,可能是左撇子。"我取笑他道。

"告訴他,再練個十五年,才趕得上我的魄力。"他一本正經地說。

我瞪大眼楮,驚訝地問他:"你真的打了他?」無法想像水仙花被打倒的畫面。

「打得他笑不出來。"他還十分神氣地說。

每到他有空閑的時候,我便開始糾纏著他,逼問他失蹤以後去過的地方。

先到大安,然後沿著一二四號公路,一直往苗栗的深山里,去找以前的大學同學,然後也在天狗住了一段時間,他說。

就是在天狗和原住民借了電話,只是想听听我的聲音,他說,原住民都感到奇怪,以為是自已電話壞了,因為他每次一句話不說就又掛斷。

卓秋華繼水仙花之後也打電話來,是我接的,我還因此和麥田發生口角。

因為我告訴他,她曾經打電話來,也曾親自找我,暗示著應該和他分開的話。

麥田並不相信她會這麼做。

"那麼你們是什麼關系?」我居然這樣質問他,連我也認不出來這是我會問的問題。

"沒有關系,只不過她和林寅正分手需要人安慰。"他好聲好氣地說。

我依然沒有原諒他,因為他不相信我的話而賭氣,他還是如約地出門,我因而氣極了。

後來,我想我真是愈來愈小心眼了,每個人看人的標準總是不同的,企圖左右麥田,改變他對卓秋華的印象?真是小人才會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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