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構圖完成,拿出有色鉛筆準備為黑白圖片上色時,後方的開門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一定是秘書來了。她連忙將有色鉛筆放回筆盒,帶著燦爛微笑轉過頭去,卻在看到對方的臉孔時,笑臉僵凝。
「汪瑋馥小姐?"男子聲音低低的,十分有磁性。
倏地回過神來的汪瑋馥,舌頭不自覺打著結,「呃……是……我是……」
原來他在亞樺集團里擔當秘書一職——那個酷似易稔寰的男人。
汪瑋馥想到她昨天跟溫如司親昵的模樣竟被這個人所瞧見,頓覺不好意思起來。雖然當她發現他的視線時,他立即轉頭離開,她卻仍莫名其妙的介意著。
「這是房租合約,請你先看一下。」男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遞過—紙合約給她,
兩人中間隔著木質會議桌,汪瑋馥卻覺得他似乎跟她是貼近的……
近?汪瑋馥這才發覺她的膝蓋似乎被什麼頂著,低頭往下一瞧,發現他的一雙小腿正抵著她的膝蓋。
「怎了?"男子問。
他沒發現嗎?還是腳長的人神經傳導線也跟著比較長?
「沒事。」汪瑋馥往椅子內側挪了下臀部,避開會讓她精神緊張的踫觸。
他跟「他」真的太像了,像到兩個人獨處在密閉的空間,都會讓她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男子瞥了眼被栘到一旁的素描本,長指輕輕一勾,將素描本轉了個方向。
「你的設計?"
「隨便畫畫而已。」平常的落落大方這會全不知躲到哪去了,她講話有些口齒不清,聲音全鎖在喉嚨里。
她怎麼也想不到,來跟她簽約的秘書竟然會是他,她好想逃開喔!但前提是,得先將合約簽完才行。
她迅速閱覽著合約,但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在跟她作對,老是進不了腦子里,越急反而看得越慢。
「這桌椅放在這里,會阻礙動線。」男子突然將素描本放到合約上頭去,指頭指著最靠近大門的桌椅,「你還沒測量過內部空間,里頭塞不了這麼多組桌椅的。」
「喔,好。」她像被老師指正的學生,乖乖的拿起橡皮擦,將多出來的桌椅擦掉。
「你租這店面要做什麼?"男子以手支頤,純聊天的語氣。
「我想開咖啡屋。」
「以前在咖啡屋工作?」
「不,我是老師,體育老師。」
男子凝視著她健康的膚色,唇邊勾起淺笑。
將橡皮擦的層屑拍掉,「請問為什麼……」抬起頭正好與他四目交接,她不覺倒抽口氣,心髒又是一陣鼓噪。
男子揚起單邊的眉詢問。
「為什麼願意用十萬塊租我?"她強作鎮定的問。
男子但笑不語。
是他也不知道,還是不方便說原因?汪瑋馥想起溫如司的無聊臆測,心頭有些發毛。
推開素描本,她命令自己專心的閱覽合約內容。
對面的男子突然朝她伸過手來,指問踫觸她的發梢,汪瑋馥幾乎是在他踫到她頭發的一剎那,迅速往後仰去。
「什……什麼事?"胸口劇烈起伏,臉上的恐懼顯而易見。
「橡皮擦屑。」男子彈掉指間灰白物體。「你的反應好大!"
「對……對不起,我嚇了一跳。」她慌忙笑了笑,想化解尷尬氣氛。
「沒關系。」男子不在意的一笑。
他常露出和煦的笑容,與她印象中的易稔寰大大的不同,這表示他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她用不著那麼介意著他的存在。汪瑋馥暗暗深呼吸了口氣,鎮定心神,繼續翻閱好似永遠看不完的合約書。
「昨天那個是你男朋友?"
合約總算翻閱到最後一頁,男子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汪瑋馥翻頁的動作瞬止。
「交往多久了?"他好似問得不經意,眼眸卻透著股認真。
這是私事,她沒必要回答。「三個多月。」喔!她干嘛在他面前就像個乖學生一樣,有問必答?
「剛開始而已。」他的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喜色。
他垂下眼眸,看著她將合約翻到最後一頁,看到她的眼在接觸到合約書上的簽約人姓名時,整個人呆掉。
他坐往前,小腿與她的膝蓋相抵,手握住捏著紙頁的縴手,「還記得我?"
蒼白的小臉僵硬的拾起,「易稔……寰?"
听她喊出他的名字,緊抿的嘴角彎出亮麗的弧線,「是。」
怎麼可能!她一個慌亂,摔跌下地,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消失了八年的他怎麼會突然出現,突然來到她面前,突然的即將成為她的房東——難道他又要踏入她的生命,左右她的未來嗎?
易稔寰繞過小型會議桌,紳士十足的朝她伸出手。
她只是瞪著他,沒有將手交出去的意思。
「你一開始就認出是我?"她顫聲問。
既然她人不想起來,易稔寰也陪著她蹲。
「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的變化其實不大,至少與他記憶中相仿——肌膚是健康的棕色;如寶石般亮麗璀璨的雙眸炯炯有神;精巧的粉唇微微翹著,似在跟人撒嬌一般;笑容甜美得如鮮女敕欲滴的水蜜桃,讓人好想好想在她圓潤的臉頰咬上一口。她總是活力十足,開朗颯爽如天上的太陽,只要有她在,就像沐浴在晴朗的天空之下,心情好舒暢。
「所以你才願意以十萬塊的低價將店面租給我?"
他輕輕點頭。
「為什麼?"她好想尖叫,好想速速逃離此處,但胸口中盤據的想弄個清楚明白的意圖,鎖住了她的行動。
外頭人來人往,還有慈眉善目的管理員伯伯,若他敢再對她圖謀不軌,她只要大喊,就會有人進來幫她。這樣一想,心頭添了些勇氣,呼吸也平穩了些。
而且,這八年來一直不解的疑問,她今天或許可以得到答案!
「給舊識優惠是應該的。」他笑容淡淡,昔日孤傲、憤世嫉俗的氣質已不復見。
對他而言,她只是舊識嗎?
一種無法言喻的憤怒涌上心頭。
她想知道八年前他強吻她時,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又為什麼會在隔天不留只字片語離去?而那句「不要忘了我」又是什麼意思?
他的行為束縛了她八年之久,不管她怎麼努力,始終無法月兌困;而八年後的再次重逢,他看起來卻好像兩個人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令人為之氣結!
因為他的關系,她無法再接受其他男人,不管對誰都無法心動,不管與誰交往都平淡如開水,沒有緊張、沒有期待、沒有興奮,而始作倆者卻是悠閑自在,情況好得不得了。
說不定他都已經結婚生子了,而她卻還一如他當年的叮囑,無法將他忘記!
「遇到老同學不應該是這樣的表情。」他輕松的一把將她拉起,安置于椅內。「看完了嗎?沒問題就簽名。」拿下口袋中的鋼筆,放到她手上。
這個約她不能簽,簽了勢必又要與他糾纏下去。
「店里頭的舊裝潢跟桌椅,我明天會差人清走……」
「那些家具我要!"一說完,她就恨不得咬斷舌頭。
她好想好想租下那店面、好想好想買下那些家具、好想好想靠著自己的手,將它布置成心目中的理想模樣……如果房東不是他的話,一切的一切將在她落款簽名時,逐漸在她手中實現。
「那我就不動了。」
「那些家具……的頂讓費用要多少?"為什麼她的理智始終敵不過感情、敵不過心中的?她好想用力的捶自己的頭,看能不能清醒點!
「不用,就送給你吧!"
送她?好贊……不不不!汪瑋馥,你清醒點,俗話說,沒事獻殷勤必不安好心眼,這個禮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