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去,伸手撩開床帷,就看到床上擁被而眠的妻子。
一張臉睡得粉撲撲的,長發也散在枕上、背上,櫻唇閉合,卻該死地吸引他,他不由得俯身湊了過去,然後吻了上去。
江曉月迷茫地睜開眼,就看到那張熟悉的俊臉,想開口說話,卻被那人侵入口中。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一記深吻,江曉月也清醒了許多,然後她便看著丈夫飛快地月兌掉衣服,鑽進她的被窩。
江曉月無話可說了。
床帷上垂掛著的流蘇又開始規律的搖曳顫動,還伴隨著男女歡愛的低吟淺呻。
事情結束後,溫子智又抱著妻子膩歪了一會兒,這才用一件斗篷裹著她將她抱進了淨室,服侍她洗漱。
大半個時辰後,夫妻兩個才從淨室出來。
江曉月依舊是被他抱出來的,她現在腰酸腿軟,被人折騰得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溫子智卻是掛著一臉靨足的表情替她擦干發上的水漬,又幫她挽髻。
經過一個多月的學習,如今一些簡單的婦人髻已經難不到溫四少,他的手藝向著精湛邁進,假以時日,完全可以搶了春柳的梳頭活計。
將最後一枚玉梳插入發髻正中,溫子智滿意地收回手,對鏡中看著自己的妻子說︰「娘子滿不滿意?」
江曉月起身離開鏡前,懶得搭理他。
溫子智已經殷勤地從一邊拿來她今天要穿的衣裙,幫她一件件穿好。
最後,他摟著她的腰,貼在她耳邊說︰「我月兌掉的衣服,我再幫你穿好,娘子,為夫服侍得好不好?」
江曉月手肘向後撞了他一下,如願听到他的悶哼,自己若無其事地整了整袖口,「抱我出去用飯吧。」
「好咧。」
隨著溫四少歡喜的應聲,江曉月也被他打橫抱起。
帷幔被丫鬟掛起,外間果然已經擺好了飯食。
這個不能算早飯,只能是午膳。
本來江曉月醒來不至于只能趕上午膳,但因為某個人的糾纏,她穿戴好再出來就已經過了午時,便只能兩個人一道用午膳了。
吃飯的時候,江曉月一向是安靜的,秉持著食不言的規矩。
兩個人安靜地用完飯,下人進來收拾桌面,溫子智便又將妻子抱到了羅漢床上,摟著她說話。
「出去踏青?現在?」江曉月真的驚訝了,這都下午了。
「嗯,今日休沐,還有時間,要不都沒辦法陪娘子一起出去踏青。」
江曉月,「……」算了,隨他去吧。
「我們騎馬去,好不好?」
江曉月隨口道︰「好。」
只是當溫子智從春柳手中接過一頂遮掩半身的帷帽給她戴上時,江曉月忍不住發出疑問︰「干什麼?」
溫子智理直氣壯地道︰「我的娘子當然只有我才能一睹芳容,怎麼能讓其他不相干的人看呢。」
行吧,男人有時候真的像小孩子一樣不講道理。
帷帽的垂紗是幾近透明的白紗,一點兒也不會影響她的視線。
她不是走出家門的,還是被男人抱出去的,直接就被放到了府門外的馬匹上,在她坐穩之後,溫子智便直接飛身上馬,將她攬在了身前,一拉強繩赤青色的馬兒便撒開四蹄朝向奔跑而去。
側坐在馬背上的江曉月只是倚靠在丈夫懷中,並沒有去摟他的腰,她一點兒不擔心會有失足落馬的事情發生。
一騎輕塵奔出城,四野籠綠,放眼看去果是一片萬物復蘇的欣欣向榮。
馬兒在河畔緩緩停下馬蹄,這里沒人,只有潺潺的流水聲與山水景致。
溫子智先行下馬,然後伸手將妻子抱下,一直走到河邊才將她放了下來,而她在河邊伸展了一下四肢,伸手撩起了垂紗,舉目遠眺。
郊外的景色果是生機盎然,看了讓人心胸開闊滿心喜悅,她往前走了一段,蹲身看草叢中的一株綻放的野花。
身前有陰影擋住,她頭也不抬地道︰「你擋到光了。」
溫子智笑了一聲,在她身邊蹲下,伸手摟住她的腰,輕聲道︰「阿月,我可能要外放了。」
江曉月隨口應答,「哦。」
「隨我赴任好不好?」
江曉月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像是沒听到似地輕撫著在春風里搖曳的野花,然後起身站好。
「並不是很想。」她如是說。
溫子智再次摟上她的腰,「阿月,你不陪我赴任,就不怕我孤枕難眠嗎?」
「不怕,你連群芳館都去過了,應該不會讓自己寂寞的。」她輕描淡寫地說,眉目清冷若無情。
溫子智忍不住暗自咬了咬牙,那就是他一輩子的污點,簡直是沒得洗了,時不時就被拿出來鞭一下屍。
「娘子——別這樣了,我們少年夫妻情深意重的,父母又不需我們承歡膝下,你怎麼能忍心讓我獨自一人離京赴任?」
他們家又不興將妻兒留府,丈夫帶小妾陪房赴任,就算要將兒女留在京中為質,也得先讓他有後才有得談不是。
再說了,憑他現在的資歷,還沒啥資格留妻兒為質呢,那都得到一定品階權柄才夠資格。
不說他了,就連他爹都還沒資格享受這種待遇呢,那種待遇是要看帝王心的,帝王不疑你,屁事沒有,若是帝王生疑,那才有可能給你這種待遇。
听著男人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江曉月泰然自若地賞自己的春景,並不受影響。反正他天天都是這麼煩人,習慣了……
這麼說來,習慣還真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對狗男人嫌棄來嫌棄去的,竟然都成了她的習慣,這多麼可怕啊。
溫子智說了半天,發現妻子可能是一個字都沒過心。
這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他也是服了。
溫子智不甘心被無視,扳過她的身子,一手摟住她的手,一手托住她的後腦杓,便直接吻了上去。
兩個人臨水而立,在垂紗掩映中吻到了一起。
江曉月看到空中飄起的紙鳶時,在丈夫腰間用力擰了一把,迫使他暫時松開了自己的唇,「有人。」
溫子智意猶未盡地又親了兩口,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手。
看著她被親到紅艷潤澤的唇瓣,他不由得低笑,「這口脂吃起來味道還不錯。」
江曉月忍不住撇了撇嘴,由于某人堅持她只是外敷,而他是內服,所以成婚後她的口脂面脂都是這人親手做出來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這邊還有人在放紙鳶。」她不想看他,便去看飛在天上的紙鳶。
溫子智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有些意興闌珊地說︰「不知又是哪家閨閣千金在踏春游玩。」
「怎麼這副口吻?」
「她們這些人放紙鳶……」他忍不住呵了一聲,「都是丫鬟婆子放好了,自己再拿到手里做做樣子罷了,跑又跑不了,跳也跳不了,要保持端莊矜持,那還有什麼趣味?」
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無法反駁。
江曉月本以為話題就此結束,卻不料男人突然又說了句——
「阿月以前想必不是這樣的。」
「嗯,我是不太愛放紙鳶。」
「那阿月喜歡什麼?騎馬放箭還是琴棋書畫?」他的語氣里滿是調侃。
江曉月沒有一丁點兒回答他的,所以就閉嘴不言了。
溫子智便摟住她的腰,笑問︰「阿月怎麼不理我了?」
「哼。」
「阿月真是愛生氣,這就又氣了?」他伸手捏她的下巴,像是紈褲在調戲。
江曉月直接一巴掌打掉了他不正經的手,「就這樣?難道我自虐非要跟你赴任,讓你繼續這樣嗎?」
「呀,娘子,我們是夫妻啊,我不調戲你還能調戲誰呢,對不對?再說這也是夫妻情趣不是嗎?」他說著說著便又湊了過去。
江曉月一只手就將他那湊過來的臉推到一邊去,「沒個正形兒。」無論是在家里還是在外面。
「你看這山好水好的,娘子的心情難道不好嗎?」
「挺好的。」如果沒有人一直在耳邊叭叭叭個不停的話,就更完美了。
江曉月往一邊走,想離丈夫遠一點,讓自己耳朵清靜清靜,結果,她走一步,溫子智就跟一步,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完全甩不開。
最後,江曉月忍不住吸了口氣,認命地開口道︰「我陪你赴任,現在可以讓我好好呼吸一下郊外的新鮮空氣了嗎?」
「哦,好吧。」溫子智委屈巴巴地停下了腳步,卻扯住了她的袖子。
江曉月將自己的衣袖從他手里拽出來,大步朝旁邊走去。
郊外的春色如此美麗,她為什麼要去看一張遲早會看到膩的美男臉。
果然,無論男女,攥到手里的東西,就算是珍寶也是不太會有珍惜的心情,狗男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不是她讓男人有危機感,他又怎麼整天會在自己面前蹦,吸引自己的注意呢。
第七章 路上撿個小世子(1)
傍晚的霞光映紅了天邊,官道上往來的輕馬漸稀。
路旁的官驛靜靜地佇立著,離官驛不遠還有幾處民驛,也就是為往來普通百姓提供住宿飲食的客棧。
店招在晚風中飛舞,客棧內有人聲馬嘶,一日三餐四季,便是煙火人間。
早起行路,天晚投宿,暮色四合之際,一隊人馬自官道上遠遠而來。
有車有馬,有護衛侍從。
光看排場便知來者不是普通人,這行人的目的地是——官驛。
馬車停下,護衛勒下馬,候在一邊。
當先一輛馬車的車夫擺好下馬凳,馬車門打開,一條石青色的身影走了下來。
玉冠束發,身材碩長,顏若宋玉,往那里一站便是公子如玉,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端得引人注意。
男人站定之後便轉身看向車廂。
一只白皙的手扶著車框,慢慢矮身出了車廂、青色披風罩身,頭罩半身帷帽,看不到容貌,卻能從身姿看出不凡。
男人伸手扶她,女子便將手放入他手心,慢慢走下了馬車。
腳一踩到平地,男人的手便滑到了她的腰側,攬著她往官驛里走,後面馬車上又下了兩個丫鬟,一個婆子。
今日官驛人不多,而這一行人又多,便直接包下了一個院子,車馬先從側面驅趕進了官驛的車馬管理的地方。
官驛的大堂里並沒有什麼閑雜人等,來這里投宿的人多是官員及其家眷,不會輕易拋頭露面。
這一行人直接去了借宿的小院。
通常投宿官驛的官員家眷,身邊都自帶著燒火做飯的丫鬟廚娘,頂多是借用一下官驛的灶台,如住小院的,由于院中便自備小廚房,只要向驛站中借些食材便可以自己做飯,當然了,也有些豪奢的人家連食材酒水這些也是自帶的。
這一行人,隨行人員自然都是直接吃官驛提供的飯菜,只有主家吃的是自家廚娘準備的飯食,食材是官驛里提供的,也並沒特別要求,就有什麼就用什麼。
官員到任是有時限的,所以一路上他們趕路還是挺辛苦的。
江曉月進了屋便直接到床上歪著去了,坐馬車滿累的,她其實更喜歡策馬揚鞭,而且那樣趕路也快一些,但丈夫並不允許,她也只能嘆息一聲。
行吧,官眷的架子也是要端著的。
晚飯是他們自帶的廚娘做的,口味自然是合的。
在帶廚娘這件事上,其實江曉月並沒有要求,但丈夫卻是堅持,生怕她到了外地飲食不習慣。
她應該沒有這麼難養的吧?
現如今她被溫子智養得自己都對自己產生了某種程度上的懷疑,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她都已經自我懷疑了,別人看她就更覺得她就是嬌生慣養,受不了一丁點困苦的高門貴女了,簡言之就是專拖丈夫後腿的人。
吃完飯,見妻子神情有些懨懨的,溫子智有些擔心地問︰「是路上太趕了嗎?」
江曉月搖頭。
溫子智將她摟入懷中,伸手撫平她的眉心,「那怎麼看上去這麼不高興。」
江曉月原是不想說的,但她想了想,還是開了口,「要不你先赴任,我帶著春柳他們隨後趕過去。」
她真的不想這樣急行軍一樣趕路了,不是受不受得了的問題,而是有沒有必要的問題。在她看來——完全沒有必要!
「不行。」溫子智又一次毫無轉圜余地拒絕。
江曉月就又不想理他了。
因為次日還要繼續趕路,所以他們晚上歇得也早,吃過晚飯便歇下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驛站里起了一陣騷亂。
江曉月迷迷糊糊要醒來時,溫子智伸手輕撫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語︰「沒事,睡吧。」
哄著妻子繼續睡,溫子智自己卻是沒睡的,等到外面的嘈雜聲平息下去,他輕手輕腳下床,披衣走到外面。
已經有人門外等著回話,看到他出來,便壓低了聲音回稟,「有貴女投宿,動靜大了些。」
溫子智擺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又轉身回了屋子。
與他們無關的事,他並不會去過多關注。
他一上床,妻子便自動自發滾入了他懷中,重新找準了自己在他懷中的位置,他不由無聲地笑了。
眼楮閉上,他重新醞釀睡意。
只是還沒等把睡意醞釀出來,驛站里便又再次亂了起來。
這次江曉月也終于掙扎著睜開了眼楮,窩在丈夫懷中,帶了些許的抱怨說︰「這大晚上的,鬧什麼呢?」
一點兒禮貌和人情世故都不懂,估計也是個缺少教訓的主兒。
不過,如果對方本來就是權貴,如今的行為那也實屬正常,高高在上的人,很少會有低頭往下看的,他們只會仰起自己的頭顱,對低一等的人不屑一顧。
這樣的人,他們一點兒不陌生,因為跟他們一個階層的人中這樣的人也不少。
對于三番兩次擾人清夢的行為,溫子智也深為厭惡,尤其是這打擾到了他妻子的休息。
阿月每次休息不好,脾氣就特別壞,而阿月脾氣不好,直接倒楣的就會是離她最近的自己。
嘈雜聲似乎離他們的院子越來越近。
江曉月猛地一下坐了起來,沒好氣地道︰「這是沒完沒了嗎?」
溫子智一看妻子生氣地披件外衣就要往外走,嚇得趕緊一把拉回了她,仔細替她穿好了衣服,這才陪著她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護衛看到兩位主子出來,都嚇了一跳,趕緊見禮。
而這個時候在他們院門口正高聲說話的那個嬤嬤察覺到氣氛的變化,也不自覺地收了聲兒,朝著壓迫感傳來的方向看去。
就見一個披散著長發,系著披風的女子朝門口走來,在那女子身邊則是一個同樣披散著頭發,身姿挺拔的年輕男子。
這一男一女,男俊女美,端的是般配,而且舉手投足間的氣度也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便叫人有些疑惑,驛官不是說這只是一個攜帶家眷赴任的七品官員嗎?
「三更半夜的,這是在鬧什麼?」
溫家剛才與那嬤嬤說話的護衛恭敬地回道︰「回少夫人,這位嬤嬤想借咱們的廚娘過去給他們家表姑娘做些吃食。」
「表姑娘?」江曉月聞言不由得皺眉,這是哪家的表姑娘啊,這麼刁蠻霸道,「哪家的表小姐,說個名姓出來,我也好恭恭敬敬地過去給她請個安,問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