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頭皮一緊,厲嫚婷暗叫一聲不好,才一出招,就被對方所破,氣惱的她頭一昂,看清對方面容時,不禁花容失色。
「師父……」她忐忑不安的囁嚅,「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您……」
「也不弄清楚,沒頭沒腦的就打過來。」黃師父嘴上念著不滿,眼神卻滿是笑意。
他松開手上的辮子,擲回厲嫚婷。厲嫚婷頸子一轉,長辮回歸腰間。
「對不起,婷兒遲到了,因為……」
「出門時又被抓到了?」對于她一千零一種的遲到原因,黃師父已經不需用腦子去記憶了。
「就是啊!」聰明機靈的厲嫚婷一發現師父沒有任何責備之意,立刻大吐苦水,「我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手拙得很,老要我繡那些讓人花了眼的龍鳳花草。繡得出來也賣不出去,徒然浪費一塊好布。」癟了癟嘴,她很快又恢復愉悅的神情,「師父,您今天要教婷兒新的拳法了嗎?」
「急什麼?」黃師父白她一眼,「練拳急不得,底子練扎實才重要。」
「是!」不管黃師父教授了她什麼,即使只是叫她路一天的馬步、都好過叫她回去拿針線,繡著一朵朵不成型的牡丹、一只只折翼的殘鳥。
練武的時間對厲嫚婷來說總是過得特別快。才不過一會兒,太陽巳爬到頭頂。
正午時候,厲幀延會回來驗收她一上午的成果,她得趕快回家去裝模作樣一下。厲幀延雖不反對她學習武功,但前提是他交代的功課,她得乖乖先成才行。
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當她走過街中心時,卻被一道淒厲的哭喊阻止了前進的腳步。
回頭循聲望去,幾名壯漢圍著一個抱著瘦弱孩童的婦人,惡言相向,將孩童嚇得嚎哭不止,而婦人則是不停的祈求他們,放過他們母子倆一馬。
「發生什麼事?」厲嫚婷詢問一旁的攤販。
「欠錢不還,債主派人討上門來了。」攤販的語氣夾著嘆意,但並沒有出手相助的打算,那眼神,透著一股懼意,好似怕下一個就輪到他頭上來了。
厲嫚婷看婦人衣著襤褸,便知其家境必定不好。別說是還債了,手上的小孩瘦弱干癟的,恐怕連飯都吃不刨。
「為什麼會欠了錢不還?她的丈夫呢?」
「跑了,留下一債給他苦命的妻兒,雖東逃西躲還是被找著了。」
「好過分!」素有俠女心腸的厲嫚婷一听,渾身血液沸騰,不顧攤販的阻止,昂步走人圓圈的中心。
「她欠了你們多少錢?」
見有人不知好歹的打算一逞英雄,壯漢們先是不屑的一撇嘴,「妳還得起嗎?」當定楮一看,發現路見不平的竟是個面容清麗的漂亮姑娘,個個雙眼都直了。
而一旁原本各行其事的攤販跟路人們,不約而同的豎起了耳朵。
「姑娘,她欠我們家少爺不少錢喔!」一名壯漢「好心」的提醒她別不自量力。
「你說!」
壯漢比了個五。
「五兩銀?」厲嫚婷不屑的啐道,自腰間掏出銀兩,「拿去。」
一陣哄堂大笑立起。
「姑娘,五兩銀需要我們勞師動眾嗎?」
「難道是五十兩?」厲嫚婷拿出錢袋,惦了惦,估量里頭大概有三十兩,爽快的丟給其中一名壯漢,「不夠的等一下補給你們。」
「不是五十兩!」見姑娘漂亮,壯漢們也故意跟她耗上了。
「要不是多少?」厲嫚婷微慍。
這群人做事一點也不爽快,不過是個數目也要賣關子!
「好心的姑娘,」跪在地上的婦人感激涕零地扯住她的裙襬,「求求您救救我們,我們母子倆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
「怎麼會這樣?」厲嫚婷心上立刻一陣糾結,「等等你們跟我回去,我叫廚娘煮頓好吃的給你們填肚子。」
「謝謝您、謝謝您!」婦人立刻磕頭道謝不止。
「別這樣,」厲嫚婷難為情的阻止婦人的道謝,「不過舉手之勞。」
「妳不見得帶得走她!」壯漢殺風景的插進來,故意挨近厲嫚婷,「她總共欠了五千兩。」
「五千兩?!」這數目連厲嫚婷也嚇到了。猛然一轉頭,抓著機會的壯漢手輕浮的拂過芙蓉面。
「哇!好女敕!」壯漢夸張的叫。
一看兄弟佔了便宜,其它的壯漢立刻想跟進,突然莫名的腳一麻,連番跪了下去。在他們背後,一名身形修長、臉色白皙的文弱青年,氣定神閑的站在樹下觀戰,手上的碎石蓄勢待發。
而吃豆腐的壯漢渾然未覺其它兄弟的異樣,正打算欺負柔弱的姑娘家時,厲嫚婷臉色一變,他還沒看清怎麼一回事,鼻梁骨即一陣劇痛。
「好家伙,竟是練家子!」
壯漢跳了起來,舉起拳頭正要回敬、一陣勁風掃過,長辮自拳縫掃進頸間,厲嫚婷一個回扯,立刻勒緊。其它跪在地上的兄弟們忙不迭站起,抄起家伙一涌而上。
厲嫚婷見狀,鄙夷的怒道︰「以眾擊寡,不知羞恥!」身子一個飛躍,腳尖搭上長辮,借力使力,往其中一名壯漢肩部重挫,順勢收回長辮,往其它人掃去。
甭掌難敵猴拳,厲嫚婷知道她不是這群人的對手,身子一晃,長辮往一旁的攤販桌上掃去,卷起瓶瓶罐罐,砸往壯漢身上,想趁混亂找空隙跟婦人一塊逃走,沒想到一個準頭沒抓準,被卷起的瓷器沒砸中惡漢們,反而往站在樹下的青年砸了過去。
厲嫚婷大喊一聲︰「快走!」
但已來不及,青年腦袋開花,兩眼一翻、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砸死人了!」有人在混亂中制造另一波混亂。
厲嫚婷趕忙奔至青年身旁。青年面色慘白,好似所有的血色都化為頭頂那一攤鮮血。緊緊閉著的雙目有疼痛的痕跡,在眉間向厲嫚婷做無言的控訴。
心頭著了慌的厲嫚婷連忙搖動男子,他身子虛軟的跟著她的動作搖來晃去,氣若游絲,彷佛一口氣撐著也沒多久了。
慘了!慘了!她當真打傷人了!
厲嫚婷轉頭向眾人求助,希望他們幫她叫個大夫來,可是人們冷漠的不可思議,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收拾攤子準備回家了,倒是惡漢們一臉凶惡的朝他們走來。
厲嫚婷當然不奢望這群惡漢會出手相助,她拽起腰間長辮,轉頭惡狠狠的怒道︰「這人受傷了,我要帶他去看大夫,你們誰敢不識好歹再阻擋我的路,休怪我手下無情!」
其中一名惡漢以不屑的嘴臉正要出言相譏,眼才掃過地上的倒霉鬼,突然那人雙目一睜,惡漢一愣,收了到口的嘲諷,斂了張狂欲開口打招呼,卻見那人目色嚴厲,無聲的作了嘴型,「走!」
惡漢們互覷了一眼,在厲嫚婷的愕然中,一起轉身走了。
屏氣凝神,全身布滿殺氣的厲嫚婷像突然被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般,傻愣愣的呆在原處。
他們走了?!而旦連欠他們五千兩的母子也不管了?
厲嫚婷滿心疑惑的將辮子系回腰間,一低頭,發現青年已臉色發紫,她暗叫一聲不好,焦急的轉頭大喊︰「有沒有大……」
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一陣風自她頭頂吹過,連樹上的鳥兒都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秋日的正午,果然有淒涼的味道。
既然沒人幫她,她只好自己來了。
她大哥有教誨,自己惹的禍要自己承擔。既然人是她傷的,就算男女授受不親也得救,反正她在武館里頭也常跟師兄、師弟們拳來腳去。
而且,只不過是把他的于放在她的肩膀上,只不過是讓他的身子靠在她身上,堂堂一個俠女怎麼可以在乎這種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