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看啊!看你喜歡哪一種的,我可以幫你介紹。」
「嗯……」路語童面露猶豫。
老板研究了路語童一會,伸手抓起適才她眼神停駐的財經雜志說道︰「你喜歡這一本嗎?」
「沒有!」路語童慌忙搖頭。
「我看你一直在看這一本,還以為你有興趣。」老板將雜志放回原位。
路語童尷尬的笑了笑,再瞟了那本雜志一眼,直覺里頭有雙眼楮一直盯著她瞧。
她用盡心思,似乎還是無法讓他走出她的世界!
路語童抿了抿唇,嘴巴未經過腦袋的允許擅自開了口,「我就買那本好了。」
猶豫了兩個禮拜,她終于還是敵不過內心的情感。
她嘆了口氣,拿著那本刊有季凡緋專訪的雜志,悒然的走回花店。
兩年了……
她從小鎮逃出來後,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人生地不熟,又無一技之長的她在安頓好自己的住處之後,從存款簿上頭一路往下掉的金額發現,她真的得找個工作了。
可是她什麼都不會,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年紀又一大把了,有誰願意雇用她呢?
餅了幾天拿著報紙四處去找工作的日子後,不期然地走到一間花店門前,當她看到一名男子在購買花束露出靦腆卻又夾雜一絲喜悅的表情時,她內心不由自主的升起了羨慕之情。
他一定很喜歡那個女孩子,所以才會以這麼愉悅的表情買花。
她收過很多禮物,但就是沒收過花,能從摯愛手中收到一束玫瑰花,一直是她深藏在心中的小小願望,只是她似乎很難有機會去實現了,既然如此,如果能夠每天都看到這樣的欣喜笑容,或多或少也可以讓她感染到那份喜樂吧!
就是這樣的動機,讓她一頭栽進了與花為伍的日子。
兩年的日子相較于她苦苦等待的十二年,其實是十分短暫的。可她內心的苦,卻比那十二年更甚。
那十二年,她至少還有著微渺的希望,但這兩年,她卻是處于絕望之中。
她已經沒有等待的人了,而對于新的追求者,她總是意興闌珊。
她的心、她的情,全給了那個人,再也沒有剩下走進花店,老板娘適巧將下一個客人的花束扎好。她將花束跟摩托車鑰匙遞到路語童手上,殷殷叮囑,「小心騎車!萬一摔倒,先保護自己,花就別管了。」
老板娘的叮囑像錄音帶一樣,只要她出去就重復播放一次,听得路語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放心啦,我現在技術好得很。」
將大把花束小心翼翼的放在摩托車踏板上,戴好安全帽,路語童再一次踏上她的驚險之旅。
她的平衡感差到只要速度稍稍慢下來,就得把腳放下來協助摩托車平穩往前行。她知道這樣看起來挺驢的,可她有什麼辦法?最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還有重型機車的駕駛執照,真令人懷疑她是怎麼考來的。
一路順暢,她正高興今天連個紅燈都不用等時,突然眼前的綠燈迅速的閃換了黃燈,她心一驚,想到這個十字路口等待時間超久的,腦袋還沒下命令,她的右手已經催了油門。
才剛跟老板娘打包票,言猶在耳,下一秒她已經摔跌在地了,想當然爾,老板娘費心包扎的美麗花束打飛了出去,撞擊到「肇事者」的車上,散落一片,慘不忍睹。
慘……她愕然瞪著散落的花。接下來的日子,她可能方圓五百里以內都得靠雙腳送花了。
肇事者走下車來,朝呆坐在地上的路語童伸出手,「你要不要緊?」
「呃……」聞言,路語童有些恍惚的抬起頭來。對方背光,高大的身子擋住了黃昏的太陽,令她看不清他的面容,「應該沒事。」
她本想自己站起來,不過才稍一動作,膝蓋就傳來陣陣疼痛。她忍不住皺眉,不得已將手放進對方的掌中。
「謝謝。」她納悶對方怎麼不牽她起來,故對他道謝,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可沒想到那人竟慢慢的蹲了下來,面貌漸漸清晰。
路語童從未想過還會有再遇見他的一天。
「童……童?」季凡緋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征信社找了一個禮拜未果,他卻意外撞著了。
原本該是存在于記憶里,僅能在雜志上看見的人,突然就這麼活生生的蹦出來,她好一會不知該如何反應。
「季哥……」她一咬唇,硬生生吞掉喊了他十幾年的稱呼。
他們之間已是陌生人了,她若喊他一聲「季哥哥」,怕又會被認為在攀親帶故了。
抑住胸間洶涌翻騰的情緒,她將手從他手中抽出,扶正歪斜的安全帽,不自然的笑道︰「對不起,我沒注意交通號志。」打死她以後都要嚴遵紅綠燈。
她心里就算再想他,卻不想再見到他。
他的出現等于是在不曾結痂的傷口灑鹽巴。她擔心他會說出口的無情言語,害怕他避她如蛇蠍的動作……她不想去面對這些,所以她寧願一輩子都不要再看到他了。
站起身來,拖著疼痛的腳,將地上的花兒一一撿回。
「童童!」
他小時叫她的呢稱讓她胸口一窒,隨著他的靠近,路語童的心髒幾乎快爆裂開來。
她不想見他!她不想見他!可是為什麼當他靠近的時候,她卻是強烈的想要轉頭,好好看他一眼?!
她受的傷還不夠重嗎?
莫非除了死去,別無忘掉他的方法?!
沒人看得出在他平板的表情下,情緒有多激動!
他的童童安好無缺,她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她雖離開了小鎮,但並沒有離開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寬心、高興的?
一時情緒涌上,他突地將她擁入懷里。
路語童眨眨眼。安全帽被推擠得令她耳朵疼痛,清楚的告訴她,他正在擁抱她。
路語童全身僵直,不敢去猜測他突然抱她的原因。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他們正站在大馬路的中央,有很多人對他們投以好奇、莫名、不耐的眼光。
「我……」她忙將他推開,把安全帽再次扶正,「我還有工作,拜……拜拜。」顧不了殘余的花朵,推著摩托車到了路旁,用力按下發動掣。
敝了……為什麼不動?難道是摔壞了嗎?她心急如焚的死命按了多次,眼看著那台黑色大房車駛到她身邊停下,她的冷汗緩緩自額間流下。
她曾想過,如果有一天,他們兩人「不幸」在路上遇到,他應該是面無表情擦肩而過的那個,而她則是偷偷凝望著他的背影,忍著悲傷的那個。可是答案出乎她意料之外,但她卻想不出他緊跟著她的原因。
她沒有欠他東西不是嗎?那筆錢她不會從他戶頭提領出來啊,還是說,他仍堅持要拿那筆錢來羞辱她呢?
路語童拼命將情況往最壞的方面去想。如果將心放在失望的最底層,那麼就不會有任何波動了,她也可以好過一些……可她卻越想心越寒啊!
罷了!她看到他人已下了車,猶是記憶中粗獷挺拔的他。既然不可避,除了面對,再無他法。
她放棄了挽救頹危老車的想法,坐在摩托車上,等著他走到她眼前,等著他開口。
「你現在住哪里?」她的眼神有著防備,她的表情有著強裝的堅強,她……怕他!季凡緋清楚的感受到這點,這使得他的心擰痛起來。
他曾傷她傷得那麼深啊!
「住這附近。」她輕聲回答。
「好嗎」
「還不錯。」
他的鞋尖幾乎快踫著了她的鞋尖,這表示他們的距離很近,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吹拂在她頭頂,有些急促,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