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女喜嫁 第19頁

溫子智朝她看了一眼。

江曉月就著丫鬟拿來的香爐點燃了手中屬于瑾國公的那封信,之後略微猶豫,將忠勇伯那封信也一並點燃化灰。

溫子智心中恍然,書信中的內容恐不宜為旁人所知,他這個女婿也是包含在「不宜知」里的。

好吧,他也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

第九章  惡劣的申家人(2)

江曉月此時的心情很復雜,難以用言語表述——這世上總是有著太多不可思議的人、事、物。

嫉妒自己的親弟弟,進而寧可扶植庶出弟弟上位,以此穩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國公府的這位嫡出姑娘腦子莫不是讓驢踢了吧,還絕對不是只踢一下就能達到這種程度的。

若玉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紈褲也就罷了,小家伙明明聰慧過人,正值可塑性極強的年紀,若是好好培養,絕對是能挑起國公府未來大梁的、是可以當成堅強娘家後盾的,怎麼看都要比扶植一個庶出的弟弟靠譜啊。

不理解!

但這涉及到了瑾國公家丑的事,對方就這麼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顯然是不容她不蹚渾水了。

嘖!這是硬塞來的關系,甩不掉啊。

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江曉月這才對季管事說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轉頭她喚了聲,「春柳。」

春柳上前,「夫人。」

「去把生少爺叫來,就說國公府來人了。」

對國公府家事早有猜測的江曉月,在不確定來人身分以及來意之前,並沒把小家伙叫過來,而現在可以讓他露面了。

「是。」

春柳旋即離開。

程玉生過來得很快,他進來的第一個把事是跑到江曉月身邊,依賴之情顯而易見。

「姊姊。」

叫完了人,這才將目光轉到季三岳的身上,面露驚異之色,眨了下眼,月兌口道︰「季二管家!」

江曉月,「……」

管事?管家?這是一個概念嗎?

她朝對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季三岳十分識趣地開口解釋,「小的現在就是個管事,因辦事不力被國公爺降下來了。」

江曉月意味深長地笑,若有所悟地道︰「那想必這次來的人被捋下來的不少。」

季三岳道︰「姑娘睿智。」

我睿智個屁,這不是尋常手段嗎?她都懶得月復誹了,實在是能說的點太多。

江曉月拉住小家伙的手,笑著對他說︰「你家里來人了,但暫時不能接你回京,他們是過來服侍你的。」

程玉生眼楮里的光彩黯淡了不少,但很快振作起來,「那我要多叨擾姊姊一些時日了,姊姊不會嫌棄我吧。」

「不會,想住多久都行,家里不缺你那一口吃的。」轉過臉來,她又問季三岳,「府上可有給玉生的信,若有便給他。」

程玉生眼含希冀地朝季三岳看過去。

季三岳頂著自家世子的目光壓力,開口道︰「沒有信箋,國公只讓小人轉告世子安心跟著姑娘就好。」

對于家里視江家姊姊為姑女乃女乃的事,程玉生過來之前就已經知曉了,畢竟之前縣衙外的動靜鬧得不小,所以他並不會對季三岳口中的「姑娘」有什麼誤解。

只是此刻听到沒有信,他再次沮喪了。

江曉月伸手模模小家伙的頭,「你還小,不給你寫信也是怕你理解不了。」

你們家那檔子爛事,現在真沒法給你講啊,糟心!

程玉生點點頭,「我知道。」

他們都覺得他年紀小,不懂。

其實,他懂的。

他一直都知道的,姊姊並不喜歡他這個親弟弟,他之所以會被人擄出京城,也是因為喝了姊姊遞給他的蜜水。

來自身邊最親近之人的惡意,才是最令人恐懼和害怕的,反而是江姊姊這個半路遇到的陌生人,對他抱有莫大的善意,這真是一件讓人啼笑皆非又無可奈何的事。

看小家伙情緒低落的模樣,江曉月將他摟進了懷里,輕拍他的背,默默地給予他安撫。

一旁的縣令大人看著眼角直跳,最後硬生生移開視線,告訴自己那只是個小孩子,他不生氣!

這下他是真的多了一個小舅子了。

溫子智一點兒都不覺得多一個國公岳父有什麼可值得高興,反而覺得煩透了。

天高雲闊,氣爽風清,倒也是一個出行的好季節。

一大早,縣衙門口便聚起了一支隊伍,丫鬟婆子護衛齊全,身著官服的縣令大人親手將妻子扶上了馬車,臉色並不是十分好看。

廢話,他娘子甩開他帶著那個多出來的小舅子要去秋游了,還不是一天半日能回來,他能高興嗎?

尤其是看到緊隨其後爬上馬車的小舅子,溫子智臉色越發地難看起來。

春柳低頭上車,鑽進馬車,並不打算也不敢摻和這種家庭爭寵戲碼。

車窗簾挑起,露出江曉月的臉,她對站在車外的丈夫說︰「我們會盡早回來的,不必擔心。」他們把家里的護衛盡數帶上了,安全絕對沒問題的。

溫子智心里嘆了口氣,他是擔心這個嗎?他只是因為不能陪妻子出游而郁悶罷了,這點小心思自然是不能說的,畢竟旁邊還那麼多隨行的人呢,溫子智只能叮囑些瑣事,「海邊風大,注意保暖。」

「知道了。」

兩人對視一眼,隨著窗簾落下,馬車也開始緩緩啟動。

溫子智站在縣衙前一直目送一行人走遠,直到再也看不到半點兒影子,這才嘆了口氣,轉身回衙門。

而在鱗輔而行的馬車中,江曉月也隔著車廂回首,雖然明明什麼也看不到。

程玉生忽然叫了聲,「姊姊。」

江曉月回首,朝著小家伙微微一笑,「怎麼了?」

「姊姊是舍不得姊夫嗎?」

江曉月笑了下,「他一個人留在縣衙,多少是有些孤單,舍不得倒不至于。」

程玉生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可惜姊夫身有責任,沒辦法跟我們一起去玩。」

春柳低頭偷笑。

江曉月笑著搖了搖頭,四郎一定不會想要小家伙的同情的,他大概只會恨得咬牙切齒。程玉生往姊姊身邊湊了湊,壓低了自己的嗓音,「我們這時候出行真的不要緊嗎?」

看他人小鬼大的模樣,江曉月忍不住笑了,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肯定地說︰「我覺得除了出游,姊姊還有別的用意。」

江曉月沒有回答他,只是伸手在他頭上揉了揉,是個聰明的小腦袋。

程玉生眨巴眨巴眼,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她覺得可愛極了,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頭。

這回小家伙抗議了,「姊姊,再揉發髻要亂了。」

江曉月不以為然地說︰「亂了讓綠荷再幫你梳就好了,她手藝挺好的。」

好像挺有道理的樣子。

但想了想,程玉生還是提出了異議,「可是,姊姊不揉的話我都不用再梳一遍的。」

「那豈不是顯不出綠荷的作用了?」

程小世子突然明悟了什麼似地閉上了嘴。

姊夫說得對,不要試圖跟女人講道理,她們沒理氣也壯,會用她們豐富的歪理邪說把你堵到啞口無言。

江曉月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沒再說什麼。

在馬車顛簸的搖晃中,江曉月和程玉生順其自然地倒在鋪了柔軟毛氈的車廂內睡了過去,而春柳和綠荷則努力保持自己的清醒,試圖與本能相抗衡。

結果可想而知——睡了一車廂。

周公的英俊美貌絕世風華是世人都無法抗拒的,遇到了便只能淪陷。

馬車周圍的護衛神情嚴肅緊繃,保持著高度警惕。

青州這地界其實並不太平,因為除了山匪,這邊還有近海的特產——海匪。

當初溫子智也沒說假話,確實能看到海,只不過要走很遠的路罷了。

申家扎根博望上百年,昌盛繁榮,要說他們與海匪沒有關系鬼都不信,這些世家大族但凡傳承過百年的一定是盤根錯節關系復雜。

因此,想要扳倒他們也非一般手段可行。

正所謂樹倒湖猱散,牆倒眾人推,謹慎周全的大戶但凡出一個申偉這樣瘋狂病態的,也就預示了它走向衰敗的必然。

那些被禍害致死的女眷,富貴人家的不知凡幾,人人心里都有著一本帳,只消一個由頭,便會如同天塌地陷般讓申氏覆滅。

如今,序幕已然拉開,最濃墨重彩的一幕即將登上舞台。

江曉月姊弟的這次出游,便是至關重要的一環——誘餌!

大網張開,靜待獵物入內,不怕獵物不動心,因為這已經是他們僅有的機會,孤注一擲,圖窮匕見。

對于這個計劃,溫子智是反對的,可惜面對夫人雌威,他的反對被鎮壓了。

若只有自己的話,待在內衙足不出戶,江曉月並不介意,這種生活狀態她熟,但眼下家里還有個還得學騎射,了解風土民情,勢必要出門的小家伙,那就不能這麼被動了,必須主動出擊,一了百了。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更重要的是,國公府這次派來了五十個護衛,有了這五十個護衛,再加上他們出京時帶的,這讓她有足夠的底氣做這個餌。

這些護衛基本都是實打實戰場廝殺出來的老兵,以一敵十完全沒有問題,對抗二三百人的流匪不在話下。

況且,海匪上了岸,實力便要打折扣,贏面更大。

當馬車停下的時候,江曉月幾乎是第一時間便睜開了眼楮,耳畔少了車馬鱗輔的聲響,對于她而言便已經是最好的提醒。

春柳是第二個醒過來的,她先幫著姑娘整理了一下衣服發髻,確認沒有問題才掀開車簾鑽了出去,不多時,外面便傳來春柳的聲音。

「夫人,生少爺,下車吧,我們歇息歇息,再繼續上路。」

幾個人從馬車上下來。

隊伍現在是在路邊開闊之地暫時休憩,埋鍋造飯。

他們其實並不著急趕路,所以隨走隨停,到點埋鍋造飯,隨興的很。

程玉生蹲在一口灶前好奇地看著護衛們做飯,綠荷在一邊陪著他,江曉月則帶著春柳走到營地一邊的幾棵樹下。

正午時刻,陽光有些強烈,秋日的陽光依舊還顯得有些熱情,只不過,風是清爽的,吹得人舒心暢意。

「夫人,喝水。」春柳將水囊遞過去。

江曉月接過拔開塞子喝了兩口,又重新塞好,「怕不怕?」

春柳猶豫了一下才說︰「其實還是有一些害怕的,畢竟以前也沒什麼機會驗證,夫人您一直都不愛動彈的。」

這話說得江曉月十分冤枉,那叫她不愛動彈嗎?

還不是因為老天爺給她的這種怪體質,一不小心就讓她被迫接受人心黑暗的洗禮,她沒辦法了,才自己把自己困在一方小天地了嘛。

「我現在也不愛動彈,這不是沒辦法了嘛,我要是不動彈,這事一時半會兒還沒個結束。我就還好了,真要讓你家老爺自己辦這事,多少還是冒了風險的。」

春柳撇了撇嘴,「可老爺寧可他自己冒這份風險。」

不得不說,春柳實在是說出了溫子智的心聲。

江曉月低頭整了下袖口,雲淡風輕地說︰「我要不是有這體質,我也不會替他操這份心,能不冒險還是不冒險的好,好歹後半輩子還指著他陪呢。」

「那您不指望著老爺養啊?」春柳忍不住小聲打趣了一句。

江曉月偏頭看了丫鬟一眼,帶點狐疑地問︰「他還有別的收入來源嗎?」

春柳,「……」

好吧,她錯了,老爺所有的財產印信全在夫人手里,每個月的花銷都是夫人撥了給他的零花,老爺就是那種掙了錢全部上交,自己反而要等例錢的那種人。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對夫人來說挺好的。

至于老爺——他自己喜歡夫人喜歡得不行,主動求著嚴加管束的人,似乎也不用別人替他抱不平。

夫人和老爺這一對,用一句俗話來形容就是——什麼鍋就該配什麼蓋,絕對的般配。

「可是,老爺不知道您這體質啊,您打算什麼時候告訴老爺?」

說到這個,江曉月便有些頭疼,「不想跟他講。」

「可您不講,老爺總免不了要擔心的啊。」

江曉月皺了皺眉頭,「我不想看到他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春柳沉默了下去,夫人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

「也不知道那些人打算什麼時候動手。」江曉月不去想那個煩惱的事,換了個話題。

春柳想了想後回道︰「不好說,咱們現在離縣城也才半天的路程,他們估計一時半刻的不會動手。」

「這倒也是。」江曉月微微伸了個懶腰,不怎麼在意地說︰「倒也不急,慢慢來吧,現在著急的是他們。」

「姊姊,姊姊……」

那邊傳來程玉生歡快的喊聲,江曉月笑著看了過去,見他朝著自己直招手,便招呼了春柳一聲,「走吧,過去看看。」

「是。」

第十章  匪徒劫殺(1)

月明星稀,視線很好。

頭上斜月高懸,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這樣的秋夜原該是三杯兩盞淡酒閑坐賞月的,只可惜今夜美麗的月色下卻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道。

四下都打得熱火朝天,唯獨最中心位置的那輛馬車孤零零地停在那里,沒有人理會。

沒人護衛,也沒人來殺,就那麼不合時宜地展示著它的獨特。

程玉生趴在車窗那里瞪著一雙大眼楮看著外面跟匪人戰成一團的人,然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以手托額顯得有些百無聊賴的江姊姊。

呃,今天他的心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洗禮。

因為但凡試圖接近馬車三丈之地的匪人,總會出現各種各樣出乎意料的意外,只有你想不到,絕對不會有他們不遭遇到的。

真的是很離譜!

而在確定這情況是持續穩定而非突然意外的,護衛們就不管他們了。

是的,真的是——不管了!特別的干脆,特別的不負責任!

「姊姊,為什麼啊?」程玉生忍不住了,滿滿的好奇讓他的心里猶如百爪撓心,百思不得其解。

江曉月不答反問︰「你說呢?」

程玉生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地道︰「有暗衛是不是?一定是有暗衛在保護著我們,所以那些人才根本無法靠近馬車。」

江曉月微笑點頭,「真聰明。」

春柳隱晦憐惜地看了程小世子一眼,心中充滿了對他的同情,夫人認真騙人的時候真的是能把人騙了還要替她數錢。

再看看身邊的綠荷,春柳不禁在心里嗚呼哀嘆,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情感真的太復雜了。

「這麼厲害的嗎?」程玉生一臉憧憬地看著外面,「如果我也能像他們這樣厲害就好了。」

听著小家伙羨慕的低聲輕語,江曉月無聲地笑了笑,同樣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車窗外。

迷人的月色卻伴隨著慘叫呼喝與濃重的血腥味兒,這也算是罕見的景象了。

想著想著,她秀氣的眉頭蹙了起來——

這不行啊,那些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她就沒辦法落到他們手里,不落到他們手里這事就不算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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