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寵小青梅(上) 第16頁

可她哪是能任人欺負的?下巴一抬,她看向殷宸,意有所指道︰「師兄,咱們可是約定好的,你要等我長大。」

殷宸很滿意她接的話,滿臉的溫柔,攬住她笑道︰「是啊,約定好了,我等你長大。」

笑意凝在穆穎辛嘴角,兩人已經有了約定?所以他再努力都沒用?

氣氛二度凝重,幸而陸學睿及時插話。

「你們約定一起成親嗎,行啊行啊,也加我一個,到時我們一起挑媳婦、一起進洞房,肯定會傳為佳話。」

噗!沈青捧月復大笑,殷宸也跟著笑不停,而穆穎辛心再苦,也得笑……笑聲沖淡了離情依依。

送走殷宸,沈青走在書院里。

樹還是一樣的樹,雲還是一樣的雲,同學還是一樣的同學,連軟東西還是一樣嫉妒自己,但她突然間覺得空蕩蕩起來,好像書院里少掉的不是三個人,而是三十人、三百人。

揉揉鼻子,那里酸了。

她沒進教室,而是往師父的草廬走去,推開門,師父還是一樣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看閑書。

師父的閑書是真的很「咸」,有色話本、艷本樣樣有,她也想看的,但殷宸眼楮一瞪,就把她的給瞪回去。

以後可以大大方方看了吧,反正師父不會罵人。

「來做什麼?不回去上課?」

「今天請假。」她坐到師父身邊,一雙眼楮看得沐四海心頭發毛。

他坐起來,警戒問︰「你想做什麼?」

「師父早就知道我是丫頭了?」

「不然阿宸有龍陽之好嗎?」他瞪她一眼,很明顯好嗎?

她嘆氣,突然往師父身上一撲,抱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他被她這舉動嚇得全身僅硬,她被那個西毒給下藥了?「你不會是看上我這老頭子吧?我可是丑話先說,誰都別想破我的童子身。」

師父的話讓她咯咯輕笑起來,「師父,讓我撒撒嬌吧,師兄不在了……」她缺了撒嬌對象。

他呵呵笑出聲。「想阿宸啦?」

「嗯,想啦。」

他才剛走呢,她就掉了心,空落落的胸口,連舉手抬足都覺得難受。

「要不,回京里去?」

「不要。」外婆身子越來越差,而那個京城有她不該卻忍不住怨恨的爹。

「固執。」

「師父,固執是好事還是壞事?」她的頭在他頸窩蹭了蹭。

「不懂審時度勢,會是好事?」

「那師父有沒有後悔過?」後悔為一個女子拋棄身分、雲游四海,離開親人、離開熟悉的一切?

是的,她終于知道沐四海的身世故事,是從陸學睿嘴巴里挖出來的。

厲害吧,有三個背景雄厚的同學已經很了不起,再加上背景雄厚的師父,她都快張揚得不認識自己啦。

沐四海勾起薄唇,淡淡笑開,回答,「後悔了,後悔年少無知,不知擅自珍惜,直到失去才曉得人生已然不同。丫頭,別怨恨你爹抗不住世俗的要求與標準,不是他的錯,生在世俗中,沒有人敢不世俗。」

「我外公可以。」

「怎不想想,若你外公順應世俗,現在你外婆不會孤苦無依,不會只能依靠外孫女陪伴送終。」

「可是外公罾婆的,全是美好的記憶,而我娘沒有外婆的幸運。」

她終究是為親娘抱不平啊!沐四海模模她的頭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如果當年我不與蔣欣賭氣,齊國那只老狐狸不會有可趁之機,也許現在我們子孫環繞膝下,會坐在園子里閑話家常,說說年輕時的美好……可來不及了,那些只有我們知道的傻話,我能找誰說去……」見她還是滿臉倔傲不馴,手一指。「蹲馬步去。」

「我沒做錯事,又罰我。」

「不是罰,是讓你平心靜氣,好好想想,人生可以放下的事那麼多,為什麼要揪緊著仇恨不放?更何況恨上自己最愛的人,最傻。」

師父的話重重敲上心口,她松開手,走到草廬外蹲馬步。

抬頭望天,更想師兄了呢,他在,她可以無限制耍賴,他從不要求她認錯更改,她要恨便恨、要愛便愛,他會為她找到充分理由,讓她壞得理直氣壯。

第五章  痛失至親回沈家(1)

十四歲,是個美好的年齡。

十四歲的沈青再也掩不住少女的風姿,出門必須在臉涂紫葉水,再穿上厚厚的墊肩及裹胸。

麻煩、不舒服,但比起身為女子無形的拘束,她更不在意身體的拘束。

這兩年,她還是日日清晨進書院,只是不再念書,念書這事兒,有殷宸為她送來的家教專人指導,進書院是為著跟師父習武。

這段日子下來,雖沒練出飛檐走壁、飛針傷人的功夫,但撂倒幾個偷雞模狗、合伙搶劫的家伙倒也不是太困難。

通常她天未亮進書院,辰時過後返家念書,她和以前一樣努力,考狀元的雄心壯志始終沒變。

現在不是練武時間,沈青還是一路往書院跑,臉上笑容止也止不住,因為殷宸又來信了,明知道每月都會收到一封,卻還是在收到信時忍不住開心。

她太快樂了,急需一個討論對象,可以和她說說殷宸、聊聊過去的對象,因此她往書院快跑,跑過大門、教室、宿舍……她跑到草廬前,用力推開門——

她傻住了!

桌子呢?椅子呢?師父那一箱閑書去了哪里?屋子里空蕩蕩的,好像那些東西從來都不存在似的。

怎麼會?她早上還在外頭蹲馬步、練拳的呀,她還賴在師父身上撒嬌說︰「師父,你教教我劍法吧。」

「學劍法做啥?上陣殺敵?」

「我想耍帥嘛。」

「要是不小心往身上劃兩刀,那就真夠帥的。」

她嘆氣搖頭。「師父老了。」

「我哪里老?」

「要不怎記不住,我是天才,天才豈會做蠢事。」

天才兩個字讓師父大翻白眼,噓嘆兩聲道︰「認真說來,你師兄才是真天才,我遇見他的時候才四歲,沒人教,竟自個兒在牆邊蹲馬步,整整兩個時辰吶。」

這話真戳人心窩子,就算她十四歲,誰要敢讓她蹲兩個時辰馬步,她跟誰翻臉。不過見識過殷宸的武功,確實啊,她這個天才都自嘆不如。

早上還在和她斗嘴的師父,去了哪兒?

突然,她想到了什麼,從原路狂奔回去,現在她很厲害,半路上不必停下休息也不會臉紅氣喘。

沖進家門、跑回屋里,翻出早上師父給的冊子,上頭歪歪斜斜地寫了「武功密笈」四個字。

她沒認真看,只當師父閑來無事練練毛筆字。

再次打開,里頭字跡潦草,可見是在匆促間寫下的,上頭寫著最近正在學的內功心法,一頁頁往下翻,沈青臉色越見凝重。

師父寫得相當認真,把她日後該學的都寫上了,為什麼?因為不能再教、不想教?因為——

翻到最後一頁,兩個大大的字映入眼簾。

走了!

師父走了?

殷宸離開、他也離開,穆穎辛、陸學睿通通走了,寂寞像從天而降的巨石,打得她頭昏。

晉縣很不好嗎?為什麼所有人都想走?

好半晌後她苦笑了,不是不夠好,晉縣只是他們的中繼站,而非永久停留的地方,但于她而言,這里是娘死後她能夠自在呼吸的地方。

在這個世道,男人與女人之間隔的不是一條線、不是鴻溝,而是一道天梯,一段她拼了命也追趕不上的距離。

突然間她很想、很想……很想遙遠的二十一世紀,直到一聲聲呼叫把她從自艾自憐中拉回來。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彬在外婆床前,沈青默默垂淚,外婆的淚水也在深深的溝壑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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