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而笑,他知道她為了自己極力討好娘親,她對每個上心的人,都很上心。
「說!為什麼這樣做?」沈老夫人恨鐵不成鋼,一杖重重落在柳氏身上。
她是自己的親外甥女,明知她愚昧無知,明知她眼皮子淺、性情刻薄,這樣的女子比起邵蕙娘輸太多,根本不可能得兒子所喜,但她還是想盡辦法讓柳氏進沈家大門,當中不無為妹妹撐腰的意思。
妹妹體弱,婆母薄待,為顧全姊妹情誼,她才讓柳氏進門,多年來她盡心約束,深怕柳氏行差踏錯,沒想到她還是鬧出大事。
柳氏看著跪在地上的王二嫂,全身顫栗不已,她怎麼會被抓到的?她不是已經逃得遠遠的?是……殷宸?
克服恐懼,她使盡力氣才有辦法抬起頭,然而只是一個眼神接觸,殷宸冷酷的目光像快刀,嘶地直射她胸口。
冷不防地、莫名而來的剌痛痛得她癱倒在地。
殷宸在袖子底下握住沈青的手,這是最後一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下傷害青青。
「我、我……我全是為了沈家著想啊!」柳氏很清楚這屋子里只有婆婆會同情她,跪爬到婆婆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哭號不止。
「殺人是為沈家著想,那下次你再想替誰著想,是不是要放火?」沈青冷笑。
听見沈青的聲音,柳氏猛地轉身,大怒。「都是你!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害沈家被抄家滅族?」
「我姓沈,不該回沈家,倒是你這個姓柳的該待在沈家?至于抄家滅族?放心,我可沒有泯滅人性,犯下殺人罪刑。」沈青一個字一個字緩聲道。
「你可知道你要嫁的是什麼男人?你可知道皇帝忌憚他,恨不得將殷家滅了,結這個親,不是高攀,而是害沈家下地獄!你不潔身自愛,到處招惹男人,定會害得沈家覆滅,這種子孫憑什麼姓沈!」
第七章 毒婦柳氏嘗惡果(2)
柳氏的話令殷宸一怔,她知道什麼?
殷宸尚未開口,沈青咧唇一笑,寒聲道︰「原來皇帝賜婚竟是因為我不潔身自愛?這話……國公爺,您可得跟皇帝說道說道,也得問問皇上,好端端的,怎麼會忌憚起臣子?不知是皇帝無能還是臣子功高。」
沈青一句句說得沈老夫人臉色鐵青,轉頭看向沈節,他不動如山,只是用一雙寒冰似的刀子眼不停戳向柳氏。
沈青又道︰「無妨,若沈家擔心被拖累,可以立刻將我逐出家門。」說完,她轉頭對殷宸說︰「國公爺,如果我不姓沈,你還肯娶我嗎?」
這是明明白白的維護。
殷宸回答,「當然娶!但若柳氏所言為真,沈姑娘不怕被我拖累?」
「我旁的本事沒有,就一個優點——天不怕,地不怕。」
好個天不怕,地不怕,殷宸剛硬的五官溫柔了,冷冽雙眸溫暖了。「好,我立刻進宮,請皇帝將聖旨上的沈青改為邵青,如何?」
「甚好。」
兩人一搭一唱,急得沈老夫人臉色鐵青,暗暗咬牙。
這話要真的傳進宮里,不必等皇帝來抄家,沈家上下就得先把頭給割了送進宮里。
被抱住的腳一推一踢,沈老夫人將柳氏踹得倒仰。「信口雌黃,你在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是呂夫人和陳夫人告訴我的,劉家姑娘怎麼會上吊……」柳氏一五一十,將兩個夫人給賣了,她加油添醋,把情況形容得無比險峻,沈節始終沒有說話,從頭到尾只是听著、看著。
餅去他自覺對不起柳氏,不喜她,卻在藥催促下要了她,是他有過。她為他產下子嗣,他卻無法愛上她,面對她,他始終有愧。
因此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計較她的心機算計,沒想到她竟濫用他的愧疚,謀殺他的幸福,這樣的女人,怎能輕饒?
他厲聲問︰「你買通廚娘下藥?」
「我、我……我這是為沈家、為繁兒好啊!」她咬牙道。
「你害死蕙娘,又是為誰好?」沈節咬牙。
猛地倒抽氣,柳氏滿目驚惶,上下牙齒打顫,他……他知道了?不、不可能的,他只是猜測,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他……不可能!強自咽下恐懼,她硬聲抗道︰「我沒有,老爺不能空口說白話,污我名聲。」
話雖這樣說,可她臉上明明白白的驚惶心虛,豈能瞞過任何人?
沈青道︰「是空口白話嗎?要不要找如玉來對質。」
她知道如玉?莫非……「不可能,她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又一條人命?沈青輕輕一笑,反問︰「你確定她死透了?確定她的運氣很糟,不會踫見一個好心人將她救回來?確定她知道柳姨娘殺人滅口,不會將陳年往事吐得一清一琴。」
口氣咄咄逼人,她一句問得比一句快,讓柳氏來不及思考,只能追著她的話往下想。
于是她臉色慘白,冷汗不斷從額頭往下滑,緊咬的下唇滲出鮮血……身子一軟,癱在地上。
柳氏沒想錯,如玉一死,證據已失,就算要將她送進官府制裁,也沒有本事耐她何。提起如玉,沈青只是想詐出真相,讓她犯下的罪行無法被掩藏。
沈節雙目凌厲望向母親,看得沈老夫人羞慚低眉。
當年是她以死相逼,手段用盡,讓兒子壞了柳氏名聲,不得不納她為妾,可她不知道啊,不知道親手挑的媳婦竟是如此心黑的貨色。
沈節道︰「繁兒不能有這種母親,否則日後事發,他再能耐也與仕途無緣,便是兒子,治家無方、寵妾滅妻,仕途也走到盡頭了。」
他深知母親性格,唯有用繁兒、用家族榮光才能逼迫她低頭。
柳氏不敢相信地望向沈節,她撲到沈節腳邊,抱住他的腿。「老爺這是要我去死嗎?我對沈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倘若繁兒長大,知道是親爹逼死親娘,老爺……不可以啊!求求您饒過我,我發誓以後會安分守己,再不行差踏錯。」
沈節冷眼俯看她,輕哼一聲,對母親說道︰「還請母親決斷。」
沈老夫人握緊拳頭,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逼出。「都是一家人,只要不說出去……」
還想保柳氏?沈青嗤笑一聲。「明白,原來我娘不是沈家人,這才想害便可以動手害死。行!小女子福薄緣淺,從現在起,也請老夫人別拿我當一家人。」
她不是「一家人」,自然可以借著她的嘴往外傳,那麼沈家……對不起,玩完了。
「你就不能放過柳氏嗎?好歹她是……」
「她是老夫人的親外甥女,是我的殺母仇人,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放過她?天理昭彰,天道難容。」沈青態度強硬。
「你好狠毒。」
「柳氏毒殺正室不狠毒,反倒是為母盡孝的女兒狠毒?柳氏毒害嫡女不狠毒,反倒是被害的人狠毒?拜佛多年,不知老夫人心中有否公道,不知他日在九泉之下,您將以何顏面見我母親與外祖父母?」沈青堅定立場不動搖,柳氏敢欺負她,她就敢整死柳氏,她不是娘,不是受了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吞的可憐人!
她竟敢用這種口氣對自己說話,沈老夫人氣得倒仰,手指著她怒罵,「你眼里還有沒有長輩?」
「有的,不過得請老夫人先拿出做長輩的樣子。」
事已至此,柳氏清楚了,真正決定自己死活的人是沈青。
彼不得顏面掃地,她跪爬到沈青面前,不斷磕頭,一下接著一下,每下都重重地敲在青磚地板上,十足十的有誠意。「我錯了、是我錯了,我對不起姊姊,對不起大小姐,你饒我一條賤命吧,我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繁兒啊,大小姐疼愛繁兒,忍心讓他小小年紀就沒有母親嗎?求求你,我死不足惜,但是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