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應學文看向大哥。
應炎隆點頭說道︰「當年你大嫂便是拿著這白玉鐲去求皇上給她一次替我平反的機會。」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大嫂能飛天遁地了,進宮面聖無所不能啊。」應學文好奇地盯著白玉鐲說道。
「當初沒多說,是怕橫生枝節。」花明子笑著說道,決計不提她此時說出此事、贈與此物,正是因為覺得自己來日不多了。
「幸好皇上聖明,羅家和九王爺都已經因為謀反罪入獄,羅繼才那混蛋也被五馬分尸了……」錢盈盈一想到那個家伙,還是忍不住想拍桌。
「肚子里有孩子,這些血腥的事就別說了。」宋青蓮說。
錢盈盈點頭。
「盈盈,你過來。」花明子朝她一頷首。
「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好拿吧。」錢盈盈看向丈夫。
「大嫂的好意,你就歡喜收下。」應學文對妻子點頭,因為從大嫂鄭重其事的表情及大哥心痛的眼神,就曉得了這是大嫂的心願。
花明子從荷包中取出白玉鐲遞給錢盈盈,可腦中卻在此時突然一陣昏眩,身子往旁邊一側,玉鐲也隨之滑出她的手掌。
「小心!」應炎隆立刻扶住花明子的身子。
應學文飛撲向前,想救那只鐲子——
啪!
鐲子掉到地上,啪地裂成兩半。
錢盈盈嚇得臉色蒼白,不自覺地瑟縮了子。
宋青蓮見狀,上前護住離她最近的二媳婦。「沒事沒事。碎碎平安。」
「怎麼了?」應炎隆握住花明子的肩膀,一顆心提到了胸口。
花明子努力睜開眼,想說話,可氣息怎麼樣也調不過來,她看到他滿臉的焦急神態,心里亦是一慟。她走了不打緊,問題是留他一人,她不舍……
「來人!快去請府內大夫過來!然後,派人到宮里請瞿大夫!」應學文對著房外大喊。
「我……沒事……昨晚沒睡好……」花明子斷斷續續地說。這不是她第一次突然昏沉,卻是頭一回連坐直的力氣都沒有。
應炎隆抱起花明子,大步走到靠窗榻邊讓她坐下後,立刻掏出一錠九藥放到她唇間。
當九藥緩緩在唇間融化之後,花明子感覺堵在喉頭和胸口的那口悶氣漸漸地褪去,這才又能緩緩地吸到氣;只是她極虛弱,便連回握應炎隆的手都沒了力氣。
應學文臉色凝重地扶好妻子及娘親坐下後,眼尖地發現在破碎的玉鐲邊有一顆金色九藥。
「大哥,那玉鐲里頭似乎掉出一顆藥九。」應學文說。
「快拿過來給我!」應炎隆馬上站直身子,朝地上看去。
應學文一個箭步上前拾起,大步走到大哥面前。
應炎隆一看那顆金色九藥,淚水當場奪眶而出。
「大哥……」除了應學文之外,所有人全都噤聲看著應炎隆的眼淚。應炎隆看著那顆藥九,終于知道為何他幾度打量玉鐲,都不明白為什麼皇上會跟她說梅以文給了她這個玉鐲,就是把命給了她——
因為白玉鐲所瓖嵌的金雕銀飾里藏了一顆「如意寶九」。
「如意寶九」是帝王的第二條命。若是吃了「如意寶九」,即便是瀕死之人都還能再延命」年。只是這「如意寶九」要五十年才能出爐一顆,而下一顆「如意寶九」要在十年後才能再煉出。因為「如意寶九」之中的雪山羅神花十年才開一次,一次就只開一朵,要連續添加五年,才能達到最佳療效。
應炎隆明知皇上不會在此時出現要回如意寶九,卻還是不安地看了門外一眼。
「陝吃下。」應炎隆快手將如意寶丸送到她唇邊,指尖甚至顫抖著。
花明子依言咽下,閉著眼喘著氣,已經完全不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麼事。
「讓人抬來軟榻,送她回房。去吩咐翠宇熬來參湯,讓她連喝四十九日。還有,讓人整理好藥浴房,燒入袪毒藥草包,我要扶她進去排毒。」應炎隆向弟弟交代道︰「接下來幾日,她會有嘔吐的情況,一會回房後便吩咐翠軒她們進來侍候。」
應學文點頭,也不問原因,立刻就出去處理。
應炎隆看著花明子原本粗重的氣息漸漸平復,發白的雙唇也漸漸泛出血色,這才安了心,撫著她的發,柔聲說道︰「你且安心。如今吃下梅以文留給你的‘如意寶九’,再保你一年沒有問題。一年後,‘鳳凰丹’也就出爐了。」
「如意寶九是什麼?」花明子握著他仍顫抖的手問道。
應炎隆抬頭看向家人,只見他們,包括已經走回屋內的應學文,全都一臉好奇地看著他。
「如意寶九」是多年前一名雲游在外的醫者所留下的百年祖傳方子。只是因為煉丹不易,這名醫者一生也就只煉出了一顆。醫者臨終前將這方子及「如意寶九」交給了唯一的傳人瞿大夫。
瞿大夫後來與應炎隆的爹結為摯友,在上一任皇帝病危之際,獻上了「如音心寶九」,成功延壽了一年。此後,瞿大夫被召入宮,應家藥鋪則成了皇室顧問,「如意寶九」再度出爐了一次,煉出了方才花明子服下的那一顆。
「這些話,你跟你爹怎麼全沒說過?」宋青蓮問。
「爹交代此事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應炎隆低頭撫著花明子的發,唇角噙著笑意。「況且,這‘如意寶九’畢竟只有一顆,也不是應家之物,說了只會讓大家望之興嘆罷了,那又何必呢?」
「你爹就那一肩扛的脾氣,你也是同一個德性。之前,你爹倒下後,你扛得那麼辛苦。你之前入獄,也是讓所有人嚇得六神無主……」宋青蓮忍不住叨念起兒子。
「娘教訓得是。我現在不都把事務全分權交代出去了嗎?」應炎隆說道。
「娘,幸好我像你。」應學文一本正經地說道。
所有人全笑了出聲。
「總之,多謝皇上賞賜,多謝老天保佑……」宋青蓮雙手合十,不住地點頭。
花明子笑看著大家,想說話,可一張口卻是嘔出滿口黑血,濕了前襟。
大伙全都驚呼出聲,只有應炎隆臉上染上一層喜色。他拿過手絹拭著花明子唇邊的血,眼中閃過一絲淚光。
「服下如意寶九後,若能嘔出黑血,表示體內氣脈正在疏通。之後,每通一處經脈,便要嘔吐一次。待得十二經脈的淤氣都散出之後,髒腑自然會變得比較好。」應炎隆一說到此,甚至激動得脹紅了臉。
花明子揚起唇角,痴痴地看著應炎隆——還能在他身邊再多待一年了。
應炎隆也是傻傻地看著花明子,心中的百感交集一擁而上,倒讓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了。方才若不是意外摔破了玉鐲,她與他如今可能已陰陽兩隔了……
「你……」應炎隆才開口,淚水便滑了下來。
所有人見狀,也都紅了眼眶。雖說生離死別不可避免,但遺憾才是更讓人痛心之事啊。
應炎隆彼不得其他家人還在,徑自將臉埋入她頸間,緊緊地摟著她。
花明子亦緊挨著他,身子竟不由自主地顏抖了起來。
她原以為這一生沒有遺憾了,但她若死去獨留他一人存活數十年,她實在也不忍心。而在這一刻,她懂了皇上將「如意寶九」給了梅以文的心思、懂了
皇上沒向她索回「如意寶九」的悲傷——因為皇上不願獨活在沒有梅以文的天地里。
花明子一忖及此,不免輕嘆口氣。
「別難過了,梅以文在天之靈,若知道結果如此,定會很高興的。」應炎隆敖耳對她說道。
花明子笑了,知她者真的莫過于應炎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