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十幾名黑衣大盜從四面八方向溪山村包圍,他們動作迅速利落地四處穿梭,最後停在邵家門口。
原因兩個,一是邵家屋宅看起來最新最好、最像大地主,既然是搶劫,自然要挑肥羊下手。二是老大缺個壓寨夫人,听說這家女主人長得傾國傾城。
目光微閃,點頭示意,下一瞬他們竄身,越過邵家高牆。
他們輕輕悄悄地跳進院子里,雙腳落地,在雪地上踩出沙沙聲,他們熟練地找到正房,在窗紙上戳破一個洞,將手指粗的竹管伸進去,朝屋里吹進迷藥。
沈青把話說得輕松,但大考在即,不免感受到幾分壓力,她重復模擬著考題,而身為鶼鰈情深的嬌妻,自然要陪著她。
兩人窩在一張桌子上,一個念書、一個寫著小說戲曲,一盞濃茶,安安靜靜,夜一下子就過去大半。
今天也不例外,吹熄燈燭後上床,她們擔心吵醒壯壯,睡不著卻也不好交談。
沈青不放心把杜玫母子丟在溪山村,但她明白杜玫的顧慮,無法勉強,那個京城,于杜攻而言是限制、壓迫、束縛。
杜玫心里也有事,她願意往好的方向想,她但願殷宸與沈青重逢,但願他們前嫌盡釋,再次攜手,她樂意沈青得到幸福,即使這樣自己會有被撂下的寂寥感受。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時,院子里傳來踩雪前進的窸窣聲,下意識抬起上半身,兩人對看一眼。
輩同生活兩年,她們默契十足,點頭,悄悄下床穿鞋。
沈青拿起枕下的匕首,塞進懷里,壓低身子,模到門邊,杜玫則用最快的速度把壯壯用棉被裹起,塞到床底下。
就在竹管塞進來同時,沈青一個拳頭破窗而出。
她以為只是一般宵小,跟在師父身邊幾年,她有自信對付幾個小毛賊,沒想到一跨進院子……天,黑壓壓的一堆人,他們不是普通毛賊吧?
十幾個人高馬大、身材粗壯的家伙,站滿一院子,他們的氣息沉穩,下盤穩定,手上握著亮晃晃的大刀,刀鋒上帶著缺口,可見得是慣于砍人的。
沈青後悔,自己太過輕敵了,還以四海升平、民風樸素、治安良好,再加上自己的身手,不至于有安全上的顧慮,誰知……
她想出聲提醒杜玫別出來,但太遲了,她還沒開口就有一柄大刀朝她面門砍來,她狼狽的就地一滾,未等她翻身而起,對方的大刀再度砍下。
「啊……救命!」杜玫看見這情景,想也不想揚聲大喊,這一喊,把自己暴露在賊人眼底。
十幾名賊子看著這對對瘦巴巴的小夫妻,露齒一笑,果然是肥羊,他們不著急,像貓兒戲耍老鼠似的只派一人上前。
與對方的輕視不同,沈青和杜玫提起全副精神應對。
杜玫很清楚,必須離屋子越遠壯壯才會越安全,只是敵我實力懸殊,她必須找機會出門求救,她首先想到的隔壁四兄弟,提起氣,她一面跑一面大喊。
賊人發現她的意圖,怎能讓她跑出去?
黑衣人快步搶上前抓住她的長發往後拉扯,突如其來的力道讓杜玫倒仰,砰地摔在地上,幸而一層厚厚的積雪,讓她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撞擊力道。
沈青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對方根本不給她喘息空間,刀不斷往下砍,每次都僅僅差一寸,險險戳上她的身子。
她尋個空隙冒險後翻,雙腳順勢踢上對方的膝蓋,這一踢用足力氣,她幾乎可以听見對方膝蓋骨碎裂的聲音。
另一邊,就著月色,黑衣人發現躺在地上的杜玫長相美麗,艷光四射。
傳言果然沒錯,這輩子他還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莫非是仙女下凡?他看傻了眼,呼吸緊窒,忘記拿起大刀往她身上捅。
見對方怔愣,杜玫拔下發間簪子,嬌弱起身同時往對方身上一撲,趁機將簪子狠狠往他的大腿刺去。
她是看準的,沈青教過她人體血管分布,這一扎……運氣很好,簪子扎準了地方,瞬間,溫熱的獻血噴了她滿頭滿臉。
匪徒們不敢置信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兄弟們,怎麼可能,明明是一對弱不禁風的夫妻,怎麼就傷了他們兩個人。
盜賊收起輕忽之心,眼神示意,一群人朝沈青和杜玫圍攏。
一連串動作不過是數息功夫,然這邊的動靜已經驚擾了隔壁鄰居,沈青听見隔壁有聲音,心頭微定。
杜玫突然搗起眼楮,一面撲向沈青,一面揚聲哭道︰「相公,我怕。」
見她嬌弱委屈的模樣,為首的盜賊笑了,剛才……只是意外吧。可不是嗎?這麼漂亮的小娘子,別說殺人,怕是殺魚也會嚇得全身發抖。
他把刀子往後一收,聲量控制得很溫柔,道︰「小娘子別怕,爺會寵你,不欺負你的。」
在杜玫的掩護下,沈青順利取出懷中匕首。
下一刻,盜匪抓住杜玫的肩膀將她往後拉,就在順勢後仰時,她再度抓起簪子往對方喉間剌去,只是這次沒成功,他握住她的手腕,手掌一掐,杜玫痛得松開簪子。
「是個辣妹子啊,好!我就喜歡這款的。」說著手一推,杜玫往後摔倒。
就在杜玫被抓同時,沈青舉起匕首看準對手要害,一招接過一招,招招都往敵人身上砍,轉眼撂倒三、四人。
領頭冷笑,這小子非泛泛之輩吶,趁著沈青被圍困,他自後方舉刀往沈青握著匕首的右手砍去,匆促間,杜玟只來得及往沈青身上一撲,護住她的右手,只是長刀收勢不及,狠狠地砍上她的肩胛,血驀地激噴而出。
罷把門板踹開的四兄弟見狀眼底噴出岩槳,火曜一聲長嘯,長劍出鞘,金木火土四兄弟齊齊動手,不過轉眼功夫,十幾個人……不,十幾具尸體橫在院中……
杜玫應該睡的,但傷口痛得太厲害,讓她無法閉眼。
土劭不滿,冷冷對沈青說︰「命救不救得回來得看老天,就算救得回來,養完傷還得養身子,好不容易月兌離一天一湯藥,她又要掉進湯藥鍋里。」
火曜也對沈青很不滿,寒聲道︰「逞什麼能?喊救命會讓你丟面子嗎?當真以為自己能對付得了一群大男人?」
要不是金旭和木儀帶著一堆尸體去官府報案,她會接收到更多不滿。
沈青沒有反駁,因為她對自己的不滿,只會更多不會少。
杜玫剛喝下安神湯,但沈青的自責讓她安不了神。噘嘴,佯裝生氣,她對土劭和火曜說︰「別罵我相公,我相公很好。」
傷員開口,土劭和火曜只好乖乖閉上嘴,出門帶孩子去。
屋里清空,杜玫甜甜笑開,軟軟的聲音帶上幾分嗲。「別理他們,他們嫉妒我家相公文武雙全很久了。」
「笨!」沈青只能擠出這個字,牙齒咬得死緊,滿眼的心疼與憐惜。
「別用這種目光看我,我會以為你愛我。」
「你是我娘子,不愛你,我愛誰去。」沈青吸吸鼻子,掩去憂郁,她知道,杜玫最不需要的是她的擔心。
大量失血和嚴重疼痛讓杜玫臉色慘白,但她強撐笑意。「真的嗎?說好了,一旦愛上,就是一輩子的事,不能中途變心,更不能回心轉意,就算京城里鮮花怒放,你也得好好記牢,家花遠比野花香。」
沈青失笑,杜玫跟著她學壞了,記憶中的大家閨秀去了哪兒?「還有心情說笑話?」
「不然呢?哭會讓情況比較好?或者我哭一哭,你就不罵我笨?」
「還是該罵的,誰讓你撲過來?就算你不救我,我都以身相許了,誰都搶不走,干麼這麼牲。你這麼笨,我怎麼放心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