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驟然響起,接通後對方是個十分柔媚的聲音︰「听說你在找我?」
他陰沉的聲音如他此刻的表情一般︰「小夜前兩天去找過你是嗎?」
對方呵呵一陣笑︰「你有那麼多的耳目,干嘛還來問我?」
「他找你做什麼?」他逼緊了聲音。
對方笑聲如鈴︰「我還能幫他做什麼?無非是玩玩計算機而已。」
他面色如霜︰「我警告你!如果小夜因為你提供的消息而出了事,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是麼?」對方妖嬈的聲音有了些許憤憤,「我記得你說過永遠不再見我了。看看最終是誰要求誰!」
「 答」一聲,電話竟被對方掛斷,風間日向楞楞地看著話筒,不覺喃喃自語︰「她的脾氣還是沒有變啊……」
…………
坐落在以商業娛樂區聞名的新宿御苑中的和泉小學,簡樸而寧靜地與周圍的世界格格不入。這里是即將被拆遷的對象。老師和學生都已搬走,昨日曾經的輝煌也已成為人們心頭永遠的記憶。
敲開了學校的大門,風間夜溫和而優雅向守門人行禮︰「大叔,你好啊!」
「你是?」守門的大叔被這個年輕人奪人的風采所迷,誤以為他是本校畢業的學生,「這里快要拆了,學校已經搬到南面去了。」
「這里沒有人了嗎?」風間夜雖然問得隨意,其實內有深意。
「早就沒有了!」大叔搖著頭說︰「上個月就都搬光了,只剩下我一個人看門了。你要是想找哪位老師,就去新學校找吧。」
風間夜抬頭看看院內,忽然又笑著說︰「我已經很久沒來了,沒想到馬上就要拆了。能讓我們四處走走看嗎?實在是很懷念在這里讀書的日子啊。」
大叔咧嘴一笑︰「好吧,你去轉吧,小心地上那些碎玻璃啊,不留神會扎到腳的。」
風間夜道了謝,與千尋雪櫻一起走進校園。
並肩走在路上,千尋雪櫻輕輕嘲笑︰「沒想到你撒謊也很在行。」
「做非常事自然要用一些非常手段。」風間夜並不在意,閑靜的的外表下,那雙幽深的雙眸卻在警覺地留意著四周的情況。
這里顯得比較凌亂,一些散亂的書本桌椅到處可見,顯然在舉校搬遷後並未派人來收拾。偶爾有些碎玻璃散落在地上,可能是前幾天被風從樓上吹落的。
「你真的對這里毫無印象嗎?」風間夜問。
千尋雪櫻的神情有幾分不耐煩︰「我說了,沒有。」
風間夜輕聲自語︰「如果對手是潛伏在這里與外界聯絡,那他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他走進教學樓,找到校長室,門已上鎖,但這難不到他。取出一個精致的小堡具,只不過十秒左右,門就開了。屋中空空如也,連張椅子都沒有。
「你又在找什麼?」千尋雪櫻斜靠在門邊黠著眼問。
「電話。」風間夜從房間退出來,「那部在六神會的委托書中留下的聯系電話。我出來之前曾經試打過,還能打通,如果它確實在這個學校里,在辦公室中的可能性比較大。」
「現在你看到了?」千尋雪櫻揚手一揮,「校長室里沒有,你要怎樣?一間一間去撬嗎?」
風間夜回身微笑︰「有何不可?」
千尋雪櫻心中一嘆,只覺得他實在有些瘋了。
風間夜說到做到,真的撬開了每一間辦公室的門,但還是一無所獲。
走出教學樓,他並未沮喪,「這其實也是在意料之中,對方很有可能已經將電話轉移了。」他又突然回身仰望著這座大樓,眼神迷蒙︰「做一個普通人真的很好啊。」
千尋雪櫻也站住,看著他。
他的聲音輕悠而悵然︰「一直都很羨慕那些可以生活在人群中的同齡人。像個正常人一樣去上學,上班,戀愛,結婚。雖然平凡又普通,但卻寧靜而溫馨。」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那種生活,也許是很多人所鄙棄的,但卻是我夢想中的世界。」
他突然而來的憂郁引發了她心底的悲情。沒說話,但心底卻已有了相同的共鳴。他們的世界,從幼年起便籠罩在一層黑暗的罩子中,看不到多少光明,多少希望,多少夢想。只能看到無盡的血腥、殺戮和死亡。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命運,或是上天給的或是自己選的,最終的目的是什麼?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生存的價值又在哪里?
「你來看!」風間夜忽然有些興奮地喚她。以為他發現了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她湊過去看。在教學樓外的長廊中,一根柱子上隱隱綽綽的刻著一句話︰一生永遠愛X子。名字已經看不清楚,顯然是年代久遠了。
不過是少年人青澀的戀情。她不禁嗤之以鼻。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可以用「永遠」來形容,除了……死亡。
風間夜卻雅然而笑︰「好美的誓言,不是嗎?」他的眸光轉向她,「這世上最美的誓言無過于用生命作交換。倘若……」他的話突然頓住,微笑有點凝固,看到她略帶疑惑的表情,他卻未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倘若上天肯給我時間,我也可以許下一個相守一生的誓言。」但是,一生?他還有一生嗎?
兩人失神地對視中,魔一般的憂郁在心中乍隱乍現,不曾說出,只是獨自品嘗。此刻他們只覺得自己的痛苦應該由自己承擔。分與對方,只能憑添更多的愁煩。
「夏子?」在兩人身側乍然傳來一個驚詫的呼聲。
兩人一起看去,一個中年婦女就站在兩人身旁不遠處,驚訝地看著千尋雪櫻。听到她叫出的名字,雪櫻渾身一震,如被雷噬。
那婦女眼中的目光更加驚奇,但又很快從震驚中蘇醒,歉然道︰「抱歉,我認錯人了。」
風間夜早已察覺到兩人異常的反應,只笑笑︰「沒什麼,那位夏子女士是您的朋友?」
「是我小學同學。就在這里,我們一起長大的。」在風間夜溫暖的笑容前,沒有人會隱藏自己的話。中年婦女盯著千尋雪櫻︰「你和我的同學長得真的很像。」
「人有相似,沒什麼奇怪的。」千尋雪櫻很快就回復到冷漠疏離的表情中去。
熬女看著他們︰「你們兩個在這里做什麼?」
風間夜隱隱覺得她與這個學校有著淵源,先前那個謊言立刻更改,答道︰「路過這里,好奇便進來看看。」
「哦。」婦女點點頭,慨嘆著︰「這里已經物是人非了,想想當年的情景,還真令人傷感。那時候一到了春天,同學們便愛坐在櫻花樹下聊天,可惜前兩年那些櫻花樹也被移走了。」
提到櫻花,風間夜的眼中掠過一絲遺憾,他恭敬地探問︰「那您是這里的……」
「我現在在這所學校教書,今天回來找一些遺落的材料,沒想到正巧踫到你們。」她推推眼鏡,善意地笑著︰「這里也沒什麼好玩的,天快黑了,還是回去吧。」她又看了一眼千尋雪櫻,禁不住問道︰「請問你的名字是?」
然而千尋雪櫻卻倏然轉身,疾步離開,像是在逃避她的追問。
風間夜從後面追上,低聲問︰「為什麼不告訴她你的名字?」
「有用嗎?」她冷冷回答,「我又不認識她,告訴她我的名字做什麼?」
「你听說過夏子這個名字嗎?」風間夜閃動著晶亮的雙眸注視著她,令她心顫,但還是硬著聲音說︰「不知道。從沒听說過。」
她走得很急,腳下突然一絆,幾要摔倒,風間夜在後面欲拉住她,反被她推到一邊去。接著她听到他在後面一聲低呼,忙回頭看去,他的一只手正從旁邊的窗台上移開,而窗戶上破碎的玻璃將他的手掌扎出鮮血。血,順著手滴落到地上,滴進土中。她的目光上移,訝然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卻只楞楞地看著自己的手,任那鮮血不停地涌出而無所動容,好象在釋放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