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喘了幾分鐘粗氣後,彎腰撐著鋤把,俯視菜畦間的走道,心想,她會更經常來菜園發泄心中的憤怒--這次鋤掉畦間走道雜草的時間,還不到平常的一半。
「爸爸,你想從哪兒看起?」一離開菜園,韋斯便問道。
「我們就從那件粉紅色的絲帶睡衣開始吧。」
听見摩根語氣嚴厲,韋斯急忙轉過頭來,額頭低垂,神情戚戚︰「你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說,莎拉?柯林斯經常穿著袒胸露背的粉紅色絲帶睡衣,在十多歲的小伙子面前扭腰挺胸地走來走去嗎?」
韋斯吃驚地瞪大雙眼,說︰「沒有,當然沒有。那件睡衣不是袒胸露背的。」摩根盯瞧著韋斯,韋斯蹙了蹙眉接著說︰「我們剛搬來這兒住時,加利就給她買了這件粉紅色的絲帶睡衣。他叫她試穿這件睡衣讓他瞧瞧,她穿了。這件睡衣她就試穿了一次,就是一次。」
兒子眼中閃著怒火,摩根心里明白,他刺痛了兒子的神經︰「那肯定是差不多兩年前的事了。你至今一點一滴記得一清二楚,當時的情景肯定給你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真的,印象很深,」韋斯承認說,語氣不無自我辯護。「莎拉穿上像媽媽經常穿的那種衣服,我僅見過一次。她曾經說過,這件睡衣使人皮膚發癢,渾身難受。干嗎你對這件事如此小題大做?」
摩根不理睬這個問題。「你很喜歡她,不是嘛,」他不是在問,仿佛是在道出實情。
「我當然喜歡,」韋斯說,輕松坦然。「一旦你了解了她,你也會喜歡的。她是我見過的最最使人喜歡的人,爸爸。」
摩根停下來,把鞋子上的雞屎楷掉,然後說︰「怎麼會這樣呢?」
韋斯聳了一下肩膀,帶父親走離房舍,邊走邊說︰「我也不清楚。我想,這也許是因為她平等地待我,真心實意地平等對待我們五個孩子。她從不像大多數大人那樣,居高臨下地對我們說話。在我們需要母愛時,她給了我們母愛。我們惹她生氣時,她總是毫無隱瞞地告訴我們,她生氣了。其它時間,她是我們的朋友。她是我交上的最好的朋友。」
摩根皺眉沉思。要韋斯承認他過份喜歡莎拉了,這是不容易的。從表面的種種跡象來看,韋斯並不明白他自己的感情,摩根決定,目前最好還是不要逼得太急了。他丟開了這個話題。
韋斯領著他到處轉。莎拉的農場屬地並不平坦,不太適合種植莊稼,但飼養牛和馬卻是很合適的。他見到一個棲息看鵝和鴨子的水塘,還看見了幾個魚塘,一個養鱸魚,一個養刺蓋太陽魚,一個養?魚。
「你們在這些魚塘里游過泳嗎?」摩根問道。
韋斯咧嘴笑了︰「決不。我們可不太喜歡魚塘里的蛇和咬人的鱉。」
農場的南邊有一片柿子樹林。韋斯說,每年秋天,有好幾只鹿兒在柿子樹林里東游西逛。北邊,有一片大約二十畝的天然樹林,一條小溪從樹林的一端流過﹒農場屬地的其余地方是起起伏伏的山坡地,被雨水沖刷分隔成東一塊西一塊﹒農場屬地的後部一直伸延到東邊山坡,離?魚場遠遠的那邊。
在回屋子的路上,韋斯停下來給摩根介紹那幾匹馬。「這匹是花斑,」他說,用手拍了拍阿帕盧薩馬的脖子。
摩根撇撇嘴唇︰「花斑?」
「哎,那不是馬的真名,但安吉總是這麼叫它。它是莎拉和安吉的馬。那匹發黃棕色的馬,是雙胞康妮和羅布的,他們把它叫做弗朗茨。而那匹布萊克屬于杰夫和我的。」
「屬于?」摩根說,語氣疑惑。
「對,差不多是這回事。我們壓根兒弄不明白,莎拉是怎樣,避開我們的眼楮,不顯山不露水便把這些馬兒弄到農場來,藏進了牲口棚里。來這兒過的第一個聖誕節早上,我們起床後見聖誕樹下放著幾個禮物袋,一個給我和杰夫,一個給雙胞胎,一個注明給安吉和莎拉。每個禮物袋里裝的都是馬勒。我們幾個孩子茫然不知這是怎麼回事,直到莎拉領我們走出屋子一看,這才恍然大悟。哇!我們真是驚喜得發了狂!」
「你是說,莎拉特意買了這幾匹送給你們這些孩子?」
「對。還有那兩匹狗,還有那頭女乃牛,」他補充說,高興得嘴角歪向了一邊。
摩根也微笑了一下︰「她認為你們需要女乃牛?」
「她想要保證我們天天有許多牛女乃喝。這真是太好了。埃德娜每天都要產差不多兩加侖的牛女乃,全給我們喝光。」
朝屋子往回走的路上,摩根默默無語。這就是說,為了他的孩子們,莎拉買了馬,狗和女乃牛。即使他們辛勞地自產部份食物,再加上她每月從州政府那兒領到一點點微薄補貼,也是遠遠不能維持五個孩子過得如此美好的。
他的思緒突然被最小的女兒打斷了。安吉趴在地上,手腳並用爬過雞舍,對地上濕粘的雞屎一點也不在意。「走!走!」她叫喊著,一路驅趕一只手掌大的鱉。
她抬起頭,見是韋斯和摩根。她那深棕色的大眼楮瞥了摩根一眼,便急忙轉到哥哥的臉上,眼睜睜望著︰「我找到它了,韋西!這就是那只。我想給它取名‘飛人’。你認為它會取勝嗎?」
安吉揚起臉,咬了咬下唇,目光環顧四周,跟著開口笑了。「那兒!」她用手指了指目前未用的雞場,雞場在雞舍的南邊--這是個冬天的放雞場,早些時候韋斯說過雞場的事。安吉雙手抓住鱉,將鱉送進雞舍里。
摩根想到,喬伊斯是決不會允許她的女兒或是兒子干這樣的事的。他想像,要是出現這樣的事,喬伊斯會惡心得臉都會變形的。想到這,他幾乎樂得笑出聲來。
「它要水的,」韋斯提醒安吉說。
「我會像杰菲去年干的那樣做的︰挖一個坑,坑里放一個淺鍋,這樣它就可以隨時爬進鍋里游泳。」
「你給它喂什麼吃?」
安吉想了想,笑了︰「我們去飼料店買一些普里拉公司生產的鱉飼料。」
摩根抿緊嘴巴才沒笑出聲,韋斯卻忍俊不住炳哈大笑︰「你最好給它考慮別的食物,小家伙。普里拉公司可不生產鱉飼料。」
「怎麼會呢?」她心急地問道,皺起她那小小的額頭。「肯尼說他們做豬食,你也說過他們做魚食,他們還做馬食,還做狗食和貓食。干嗎他們不做鱉食?」
韋斯無奈地聳聳肩膀︰「他們也許生產吧。我們找找看。」
摩根和韋斯走開了,安吉立即拿起一把種菜用的生銹小鏟子,在雞舍的地面上挖起坑來。摩根皺著眉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安吉只是瞧了他一眼,用眼角的余光快快瞟了他一下。她跟韋斯說話,甚至跟鱉說話,但就是不跟他說話。
「她剛才說起的鱉比賽是怎麼回事?」
「那是指在北邊的昌德勒鎮上,每年七月四號那天,人們舉行國慶游樂活動的事。人們進行擲馬蹄鐵比賽,歡聚跳舞,有好多吃的東西,等等諸如此類的事。」「那,鱉賽跑的事呢?」
「對,對,」韋斯笑著說。「去年我們看過它們賽跑,莎拉答應過安吉和杰夫,如果他倆願意的話今年可以參加。好幾個星期來杰夫一直念叨這件事呢。」
摩根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七月四日離現在還有一個多星期哩。到那時他肯定得到監護權批文了,不必再四處閑逛下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