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稱呼自己一聲表妹夫,姚錦杉有些錯愕。
冰晉解釋︰「我要叫芸香的女乃女乃一聲堂姑婆,我和她自然就是表兄妹,不過對我來說,芸香就像我的親妹妹。」
姚錦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
「方才只是開個小玩笑,卻沒想到表妹夫真的誤會了,要是讓芸香因此受了委屈,我這個當哥哥的可就太對不起她了。」郭晉連忙低頭賠罪。
「是我沒有問清楚,也應該道歉。」他拱手回道。「里面請。」
冰晉看了下眼圈泛紅的表妹,轉念一想,決定讓他們夫妻倆先溝通。「我還有事,改天再聊,先走一步。」
「慢走。」姚錦杉目送他離去,等大門關上,回頭面對童芸香,才見她一臉悲憤地瞪著自己。
雖然有些理虧,不過是他們舉止可疑在先,怪不得他。
「我和郭家表哥清清白白,他對我比自己的親大哥還要好,之所以不請他進屋里來坐,是因為表舅和表舅母若听說我娘家的親人來訪,肯定要出來招呼,煩勞到他們,你又要不高興了,才想跟他在大門口說幾句話就好。」童芸香悶在心里的委屈全爆發出來。「在你心目中,我也許是個卑劣自私的壞女人,但不會笨到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
一口氣把話說完,她轉身走進垂花門,直接回耳房去了。
姚錦杉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也深深反省餅了,盡避錯不全在自己,但自己確實說得太過火了。對女子來說,貞節重于一切,要是不分青紅皂白就胡亂指控,有可能會害死一條人命。
待姚錦杉回到耳房,看了下緊閉的房門,不由得在外頭踱著步子,想著要不要敲門,就這樣猶豫了快半個時辰,心想男子漢敢做敢當,終于屈起指節,往門板上敲了兩下,等待屋里的人回應。
喀!
房門打開,童芸香紅著眼楮瞪著他。「還有什麼事?」
「你……」他清了下嗓子,要開口道歉有些困難。「你……上回不是在問如何讓木雕更加細致完美、刀跡清楚圓滑嗎?」
她一臉困惑,之前問這個男人都不肯說,怎麼突然提起?
姚錦杉撇開俊臉,沒有看她,有些別扭地說道︰「如果你還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
這是在求和?還是在找台階下?童芸香突然有所領悟,不管這是不是他表達歉意的方式,聰明的話自己就該抓住這個機會。
「我當然想知道。」既然他有心道歉,她也就大人大量不計較。
他這才把目光調回來。「那我就教你好了。」
「怎麼教?」
「你手上有沒有多出來的木頭?」
想到可以學到更高深的技巧,童芸香心情也轉好。「當然有,就在屋里,不過我只有松木和樟木。」
「對初學者和經驗不足的人來說,松木和樟木比較容易發揮。」姚錦杉走到窗邊的桌子前,看到上頭堆滿各種刀具,還有好幾塊木頭,便拿起其中一塊。「而水曲柳和冷杉木的木紋變化多端,造型起伏也越大。」
她頻頻點頭。「我女乃女乃也是這麼說的。」
「還有,刀頭越薄越鋒利,牢度也越差,開毛胚的刀頭可適度的厚一些,才禁得起槌子的敲擊;而修光用的刀頭可以再薄些,方可將木料刻得光潔……」他拿起幾支雕刻刀,為她講解。「這些是基本,一定要記住。」
接著,姚錦杉實際做給她看。
童芸香一臉認真,只要他肯教,當然要全部學起來。
兩人埋首在刀具和木料中,只要聊起最喜歡的木雕,全都忘了時辰,也忘了彼此之間有過的不愉快。
待娟兒送飯菜過來,看到他們相處融洽,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趕緊去告訴劉氏,劉氏听了相當開心,便又跟丈夫說。
程承波撫著胡子,轉憂為喜。「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就說老爺想太多了,夫妻之間有共同的喜好,一定可以增進雙方感情。」劉氏笑道。
他嘆了口氣。「如果是這樣就好。」他沒辦法對妻子說出表哥這段婚姻的真相,因為一旦妻子知道,娘也會知道,事情會更麻煩。
第4章(2)
接連幾天下來,兩人聊的話題都離不開木雕,姚錦杉原本打算只教她一、兩個絕竅當作賠罪,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位童家二姑娘的悟性頗高,而且認真好學。要知道,香山幫內有三千多名匠人,皆是男子,還沒有遇過哪個女子像她這般專心投注在雕刻上頭,一坐就是五、六個時辰,還不喊累。
姚錦杉內心不是沒有掙扎,幾次想起她如何以母親的遺物來要脅自己,以及她娘家人虛偽惡心的嘴臉,火氣就上來了,可只要聊起木雕這門功夫,以及對它的熱愛,馬上又搭上話。
他越教越起勁,但也嘔到快吐血。
就拿現在來說,姚錦杉看著手上鑿好的粗胚,告訴自己不該坐在她的寢房,可童芸香就坐在對面,眼巴巴地望著他,等待評論。
「如何?」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問。
「嗯……勉強過關。」他沉吟後回道。
她有些失望,但是不氣餒。「你要告訴我哪個地方不好,我才知道要怎麼修正,把話說得難听點也沒關系,我禁得住批評。」
姚錦杉冷冷一哼。「上次是誰說不想听到我有任何批評?」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會針對我這個人故意貶低,不過現在知道你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男人,是很認真在教我,我自然也可以接受批評。」童芸香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瞪著她。「你說我心胸狹隘?」
童芸香立即澄清。「我是說以為,現在已經知道你不是了,你肯不計前嫌地教我,證明你是個大好人。」這樣總該滿意了吧?
「哼!」他臉色還是不大好,垂眸看著手上的粗胚。「這是什麼?老鼠?」
她秀眸圓瞠。「什麼老鼠?這明明是兔子!」
「為什麼想刻兔子?」姚錦杉隨口問道。
「我打算送人,對方是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我想她應該會喜歡兔子才對。」童芸香翻找著手上的圖稿。「真的不像兔子嗎?我見過兔子一回,不過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你看。」
姚錦杉看著幾張圖稿,表情有些嫌棄。「畫得不像。」
「你看過兔子?」她咬牙問道。
他橫睨一眼。「那是當然,我還吃過兔肉。」
「你怎麼吃得下去?」童芸香一臉作嘔。「想不到你為了口月復之欲,竟能把那麼可愛的小東西殺來吃!」
「又不是我殺的!」姚錦杉輕斥道。
童芸香還是用看待凶手的眼神瞪著他。
「……今天不教了。」他惱羞成怒,拂袖而去。
「今天不教?意思是明天還會教我嗎?」說著,她忍不住噗哧一笑,粉色唇角不禁往上揚。
其實她一直在等他何時翻臉,又再度擺臉色給她看,但是這十天下來,姚錦杉不僅很有耐心地教導她,若有不懂之處,也會講解到自己明白為止,能這麼近距離地說話,沒有再惡言相向,讓她不由自主地開始期待他能夠用正眼看待自己,真正認識自己。
她真的很傻對不對?
「但我實在情不自禁……」童芸香苦澀地喃道。
兩天後,姚錦杉提了一只竹籠回來,里頭有只溫溫順順、白白胖胖的兔子,就連程子浩才兩歲的兒子都高興地嚷著要跟牠玩,于是他打開竹籠,讓兔子跑到外面來。
「兔子、兔子!」小芝麻開心地拍著兔子的。
「輕點!不要嚇到兔子。」母親林氏趕緊斥責。
劉氏看著孫子高興的模樣,也跟著呵呵笑。「小芝麻喜歡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