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游戲(上) 第3頁

對于他人的善意,林寒總是接受得十分勉強。

小時候家里發生過變故,那之後他和母親一度搬離了這個城市。在人生地不熟的南方吃了不少苦,雖然手里握有一筆積蓄,母親卻總是把那當成他的教育基金,牢牢捏在手心不舍得花。有時,他看著迅速憔悴的媽媽心里真的很難受,但他知道即使說了,母親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拼命念書。一直保持著全年第一。雖然林寒自己並不在意那些名次,但他知道這是唯一能讓母親感到欣慰自豪的辦法。

一年前,母親在工作工廠時認識了方文正。原來那家布藝加工廠的老板,竟是母親的幼時同窗。對方離異後也一直未再婚,兩個人一來二去,產生了感情,重新組建了新家庭。男方原本擔心正值青春期的林寒,一定會叛逆反對。沒想到的是,少年竟然笑著舉雙手贊成。

他一直都渴望能有誰好好地關愛母親。不僅是照顧,也不是同情,而是像爸爸從前那樣,真正地愛著母親。現在遇到了這樣的人,他高興都還來不及。

只是……總覺得住在一起會尷尬。他也沒有叫別的男人為爸爸的想法。和母親商量了打算獨自生活,一開始遭到了激烈的反對。王文絹甚至哭著說了寧可不再結婚這樣的話……讓他更感尷尬。後來還是和方文正商量了好久,最後一齊以男孩子長大了總是想要獨立為理由說服了母親。他一個人搬回了從前的城市,考上了當地最負盛名的華綾。也算是對母親那邊做出了交待。

盡避每個月都會從銀行卡上收到方文正寄來的生活費,但是已經習慣了節儉生活的林寒,除了用來交必要的學費之外,對里面的錢幾乎分文未取。

他一直記著小時候听到的那句話。

拿了別人的東西,是需要還的。

被從手中抱走的柔軟小身體,那種讓胸膛漸漸失溫的涼度,神經縴敏的林寒其實一直都不曾忘記。得不到的東西不要也可以,如果有想要得到的,那就靠自己努力。

他倔強地找了清晨送報的固定零工,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散工,默默存錢。生活費也好,學費也好,他想要盡力自己負擔。他和母親不同,母親是方文正的妻子,而他覺得自己只是一個無關的外人。也不想當佔別人便宜的拖油瓶。何況他知道,方文正以前也有子女,對方現在雖然生活在其他地方,但總有一天,會出現拿回屬于他們的東西吧。所以,做人得認清自己的位置。他可不是什麼方家的少爺。也沒有鳩佔鵲巢的野心。

方正文有時來這邊做生意,也會順路探望他,林寒總是從不逾矩地喊他方先生。連聲叔叔也不叫,卻又並非鬧脾氣的異常禮貌客氣。

有時方文正也會拿他無可奈何地說,這個樣子並不討好。但林寒又不想討好什麼人地生活。去刻意對誰好,都是有著想要得到什麼的心情吧。說是殘酷也好,林寒的內心一直有著這麼一塊冷漠的所在。以至于,他對關九歐和景嵐,兩個朋友,偶爾都會不著痕跡地劃開界限。

三個人並肩走著,很快就到了岔路口。關九歐要去電動游戲室玩射擊游戲。景嵐夾個電腦筆記本,不知道要去哪里,「你啊,還在那里打工嗎?」搖手想說明天見時,被景嵐叫住問了。

「是啊。」林寒並不掩飾。

「我听說那邊魚龍混雜,你最好換個打工地點吧。」景嵐歪了下頭,他長得很是可愛,十五六歲的少年了,卻有著像日本偶像組合的早安少女那種臉。頭發也好、眉毛也好,都透著一點天然棕紅,每次檢查儀容,都會不可避免地被老師詢問。

「謝謝。我會小心。」林寒微微一笑,抓著書包嵌入藍色制服的偏帶,點了點頭,和景嵐形成對比的深漆色瞳孔,隱藏在長長軟軟的劉海里,有一種客氣和生疏。

望著那個習慣低頭走開的朋友,關九歐抓了抓短發,「林寒還是老樣子啊。」老實說,因為林寒長得特別清俊,眉眼溫和,很容易令初見面的人產生好感。但兩年下來,他身邊的朋友卻根本寥寥可數。他總是那副低眉斂目的樣子,卻根本拒絕他人的靠近。要不是景嵐有著強大的耐性和堅韌,又總能幫林寒介紹方便的打工,關九歐覺得他們大概也沒法變得這麼熟。好在男生間一向比較大方,不會像女孩子一樣斤斤計較。

「要是林寒是女生,鐵定被排擠死。」

听著關九歐的嘮叨,景嵐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他要是女生,早就被哪里的王子娶走了吧。還會輪到我們靠近嗎?」

「說得也是。」

越是被躲閃,就越是想靠近。大概就是人類的通病。

所以林寒在目前打工的PUB里,也是人氣頂盛。開始時他是負責端遞酒水,後來迅速被調到了吧台。老板還親自教他調酒。林寒聰明,學什麼都快,但就算他偶爾笨拙,弄錯了客人點的酒單,來PUB玩鬧的年輕男女,也都笑笑地就原諒了這漂亮的孩子。

換上酒保所穿的圓領襯衫,套了根細細的裝飾風黑色領帶,林寒的頭發是又細又軟的那種,長得很快,兩個月沒剪,就過了耳朵。工作起來他怕有頭發掉到杯子里,即使只能扎起半根小指長度的一綹,也會用皮筋把頭發牢牢綁好。但這種並非為了裝飾考慮的效果,卻讓他看起來大了兩歲,顯得特別帥氣。

「喂。」這一晚,PUB照樣還是生意很好,有個年輕人從那邊無精打采地過來,不耐煩地往桌上伸手一拍,「來一杯龍舌蘭。」

稚女敕的聲線讓林寒警覺,認真地觀察了一下,搖轉的燈光下,面前的少年,異常年輕,有著兩道鋒利劍眉,尚且帶著稚氣卻英俊的臉龐神彩飛揚。林寒怔了一下,總覺得好像有些恍惚的眼熟,卻習慣地遲疑發問︰「你還沒有成年吧……」

偶爾PUB里當然會有未成年的孩子混進來,林寒自己也是隱瞞著歲數在打工,但還是被告之盡量不要賣酒給他們。跳跳舞假裝看不到就算了。要是醉酒鬧事,未成年人往往又不負責任,到時倒霉的還是店家。

「你管這麼多。」少年口氣很沖,攢眉看人的眼光,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林寒抿了抿嘴角,在這里干的時間長了,他知道和這樣的孩子多說無益,只能低頭調好對方喜歡的酒,默默推了過去,卻猝不及防被拉住了手。

「喂……」不情願的聲音帶了點鼻音,少年以牙痛的表情攢眉瞪視林寒,另一手從上裝口袋里掏出一張大面額紙鈔,塞進林寒的衣服,低聲說著︰「配合一下,讓我親個。」

「哎?」林寒下意識低頭,還沒有反應過來,冷不防就被少年趁著他俯身的瞬間,一把拉住他領帶,胡亂親了上來。林寒的眼珠猛然間瞪大,角落里卻嘩然爆發一陣叫好的掌聲和喧鬧的口哨。

迅速推開了同樣閃身飛快的少年,林寒有火又不知道要怎麼發。雖然在這里打工以來,偶爾就會因地方混亂遇到一些口吻曖昧的暗示,但是眼前這種……卻讓他更感厭煩。明顯是一群少男少女,在玩懲罰游戲。像什麼「真心話大冒險」,「國王游戲」,輸了的人,就得按照命令,去做抽到「國王」簽的贏家發布的指令。那少年親上來時一臉不快,說明他也同樣是不情願的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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