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游戲(上) 第8頁

「難不成這是你平常習慣坐的位子?」敏感地察覺坐在對面的少年,像不習慣一樣地尋找放腿的位置,朱理只是月兌口而出,卻從少年呆了一秒的神情里,驗證了猜測。

「啊,果然如此。那還是讓你來坐吧。」

看著少女就勢要起身的姿勢,林寒慌張地搖頭,「沒關系的,坐哪里都一樣。」

「哪里哪里,越是心思縝密的人越容易受習慣的操縱不是嗎?」朱理俏皮地合上書本,林寒注意到那是一本研究心理方面的心理學原文書。

「你對這個感興趣啊……」其實他也有那方面的興趣呢。

朱理好像沒有听到他在說什麼,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啊,我正巧要走了。打工的時間到了呢。來吧,位子輪你坐。」

「打工?」一邊抱著書包挪到朱理讓開的位子,林寒頗感意外。

「當然了。」朱理回答完畢,才挑起一邊的眉毛,似笑非笑地看過來,「啊———你不會看到我和方清他們在一起玩,就理所當然地認定我也是有錢人吧。館林學院一向都是兩極分化的學生群體呢,你不會不知道吧。不多說了,這份比薩店的工作我可是哈了很久才到手的。」她眨著眼楮揮了下手臂,「騎車送外賣不但可以健身,到了晚上有多余的食物還可以打包呢。」

「確實。」林寒馬上心有戚戚焉。

「那就再見嘍。」朱理沒有多說什麼,像在車站偶遇時一樣,只是淡淡打了個招呼,就徑自離開了。

林寒下面的位子還帶著少女離去前的微溫,就像踫觸到了對方似的,林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雖然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習題里,卻忍不住會走神思考朱理的事。

就算是先入為主的定式偏見好了。

林寒確實對有錢人有下意識的抵觸感。

因為有錢就可以操縱他人的人生……那種不快的感覺,從幼小的弟弟被從懷里抱走的一刻開始,就像烙鐵一樣,留下了鮮紅且不適的印跡。所以……一旦知道朱理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就莫名地多了份親近感。他自己也知道這樣的偏見並不正確,學校的同學,別的不說,光是關九歐和景嵐,就足以打破心中固執的屏蔽了。

即使這樣,橫亙在心中的小刺,也無法輕易拔除。

林寒只是十六歲的少年,也會有自己的任性和固執。

做了幾道題,始終心里縹緲著怪異的感覺。也許是桌位附近殘留下清甜自然的洗發水味,也許是桌面上手臂枕放處留下的淡淡余溫。

總覺得有一點古怪的感覺……視線不自覺地縹緲少女離去的通道,那個筆直堅定的背影,離去時篤定的腳步以及不會回頭一顧的干脆,都讓他反而生起悵然的眷戀。

在上學的路上,也遇到過向他告白的女生。

以學生要以學習為主的老套借口,輕易地拒絕。在學校里,因為他平素就與人刻意地保持了距離的形象,反而不會有女生敢于向他告白。

主動地對女孩子產生莫名的心情……還是第一次。

但是飄浮的心情,也還僅僅只是帶著些微浮躁不安飄渺的粒子。只需要想一想大學學費,馬上就會被灰暗的現實攫獲,收斂心神,拉回注意力了。

追求高嶺之花的煩惱,讓方清那種富家小孩去費神就好。他還是循規蹈矩做他的優等生比較好,笑了笑,林寒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眼前的習題集。

就像沒有被注意到的東西一旦進入視野就變得擦不掉了。

接下來的幾周,每次去圖書館都會遇到朱理。

雖然每次教方清念書,都讓林寒困擾不堪,但是朱理就好像是喝了很苦的咖啡後,品嘗到的甜點,讓他枯燥的周末,溢起帶著糖霜的甜圈。

總是大方爽朗的朱理,漸漸會在書包里帶兩罐黑咖啡。拿出來遞給他的動作那麼自然,讓林寒連猶豫都會自覺是自己太小氣。偶爾兩個人會開始一起離開圖書館,站在台階處緩慢地戴上帽子和手套,少女一邊講著打工地點的趣事給他听。

「雖然店長有點?嗦,但是人很好。大家在一起工作也很有趣。」

「真好啊……」听著林寒下意識地感慨完畢,朱理笑笑地接道,「那,要不要來我們店里一起打工呢?」

「哎?可以嗎?」瞪圓雙眼的少年,一瞬間真的有點心動。

「平常是不行啦。不過最近有店員要離職啊。你可以來面試試試看。」朱理很分寸的說話方式,卻讓少年的眼中跳躍起了向往感。

人類就是有那樣的通病,輕易唾手可得的往往難于珍惜,越是有難度的事,越是有躍躍越試的心情。捏著少女遞來的西餅屋的名片,默默計算著上課時間和可以利用的時間,林寒終于還是決定去試試。

時薪優厚,而時間又比較自由,這樣的零工,對學生打工族來說,最是合適。如果不是店內有正好要離職的職員,而他又事先從朱理那里得到消息。恐怕也難以那般順利被錄用。

「謝謝你,朱理。」

對站在店內穿著制服正在打收銀機的女孩,露出微笑,林寒很是感激。

「發薪後就請你吃飯好了。」

這樣好像搭訕一樣的話,也自然就說了出來。

如果被景嵐看到,一定會罵他見色忘友吧。因為景嵐明明才是幫他介紹過更多打工的人,卻沒有得到相同的待遇。林寒也覺得有點奇怪,好像就是會特別重視朱理說的話,做的事……也可能是由于景嵐本來就是死黨,即使做了什麼,也不會讓他覺得很感動。而朱理只是一個原本不熟的外校生,意外談得來,也意外地讓他有些心動。

方清除做題之外,就喜歡絮絮叨叨地講朱理的事。

拜他所賜,林寒連朱理的生日血型星座都快要一清二楚了。總覺得這樣背後說人不太好……但又不是他主動提起的,那個方清根本就像個專哈朱理的花痴,難得遇到一個硬著頭皮不得不听的人,就會滔滔不絕。

林寒覺得自己沒準是從方清那里傳染到了名為朱理的病毒變體。日常打工的時候,都會變得格外關注那個發絲柔軟的少女。喜歡看著她對著收銀機砰砰按鍵的爽利,也喜歡她貓咪一樣偶爾困倦就更顯可愛的側顏。明明眼瞳也好,嘴唇也好,在格子制服外的細女敕手臂也好,都柔柔軟軟的,像女乃油蛋撻一樣的感覺,但說話做事卻又總是那麼干脆。絕不拖泥帶水的作風,和在說了再見之後就不會頻頻回首的做派,讓人一面喜愛著,一面又不敢輕易靠近。

越是熟悉朱理,就反而欽佩起方清的死纏爛打了。

因為像那麼堅定美好的女孩子,林寒就不敢輕易表露喜愛。

隱隱約約的……覺得這是一種自卑,一種不敢相信自己會被誰真實所愛的心情。林寒不想把這樣的性格缺陷也歸咎到家庭的不幸。但確實出身好的孩子,特有的敢于爭取自己想得到的東西的行動力,就是他所欠缺的特質。

「謝謝光臨———」

終于躬身送走最後一位客人,西餅屋內的諸人都松了口氣。關店門,整理桌面,把椅子倒放在桌上,拉好窗簾。林寒也手忙腳亂地做著這一系列的事時,後腰忽地被捅了一下。

回頭,怔怔地對上朱理的視線。嬌小的少女笑笑地揚起兩張招待卷。

「那個……」林寒躊躇地說,「不是送給客人們的嗎?」最近西餅店在做促銷,常搭配各種食品券一類的配送。朱理拿的文化廣場滑旱冰的免費卷,也是其中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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